山鬼与江桥隔空相对。

　　 进行着一场对话。

　　 “你觉得呢？”

　　 “我说得对不对？你们人类口中那些人面兽心的人，归根到底也还是人类。你们也认同他人类的身份，不是么？”

　　 山鬼轻声笑道。

　　 人面兽心这种有些影射自己的词语，它用起来毫无压力。

　　 但是这个说法。

　　 确确实实击中了人鬼之争的一个矛盾点。

　　 山鬼看起来与人类已经没有了区别，只是缺乏人性。或者也可以说，它只拥有人性中罪恶的一部分，没有真善美的那一部分。

　　 这种情况算不算人类？

　　 如果不算。

　　 那人类社会里的杀人狂，刽子手，反人类恐怖分子，这些人算不算人类？

　　 从情感上。

　　 感性上来讲。

　　 正常人都会骂一句禽兽不如。

　　 可归根到底。

　　 也只是把他们当成非正常人类，当场良心被狗吃了的人类。

　　 但是。

　　 从伦理和律法来讲。

　　 他依然是人。

　　 就算是潜逃的杀人狂，除非是行凶当场，否则普通人跑去把他杀死了，也依然算故意伤害乃至故意杀人。

　　 这一点其实是有点违反常人思维方式的。

　　 以普通人来看。

　　 他作为杀人犯，我杀了他那是替天行道，凭什么还要负责任？

　　 这个话题。

　　 还引出了一个很经典的段子。

　　 假设。

　　 死刑犯在被执行死刑的前一分钟，被赶到刑场的家属一棒子打死了。

　　 请问家属违法吗？

　　 答案是：

　　 “违法的。”

　　 很简单。

　　 除了有关部门依法依规执行死刑外，其他人无权剥夺他的生命。

　　 哪怕他是死刑犯也不行。

　　 这个段子。

　　 其实就是告诉一个道理，哪怕他是个罄竹难书的恶魔，他也依然是人类的一员。

　　 由此推论。

　　 山鬼算是人类吗？

　　 当然。

　　 你现在知道他是山鬼变的。

　　 但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，如果他混入了人类世界，无法被分辨出来。

　　 那么。

　　 他是人类吗？

　　 “兄弟。”

　　 “你这个问题貌似还挺有哲学性的。”

　　 江桥有些诧异。

　　 “可以啊。”

　　 “我还真没想到过。”

　　 “竟然有一天还能跟个邪祟辩论啥是人类。”

　　 “而且邪祟还挺能言善辩。就跟老母猪戴罩罩似的，一套接着一套。你要是回到和平年代，考个研还不是轻松拿捏？”

　　 这可真是第一次。

　　 遇到的邪祟竟然还挺有逻辑。

　　 麻辣隔壁，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。

　　 “你说的有道理。”

　　 江桥想了想。

　　 也不知道这邪祟到底啥毛病，竟然有心思跟他搁这儿辩论。

　　 但它要扯淡。

　　 自己就陪它扯淡呗。

　　 反正浪费时间的又不是自己。

　　 而且……

　　 江桥仔细观察着山鬼身上的每一个细节，也不知是自己这具身体实力不足还是怎么的。他是真看不出来山鬼与活人的区别。

　　 特别是当山鬼缩小身体。

　　 恢复常人大小后。

　　 完完全全就是个正常人类，比觉醒者还像活人的人类！

　　 相比起来。

　　 自己还真如对方所说，反而更像个邪祟。

　　 这不正常。

　　 至今为止。

　　 他只在“月桂”身上见到过这种场景。当然，“月桂”的生命气息更加浓郁，层次也更高端。但情形却是相似的，即没有灵异气息！

　　 “怎么做到的？”

　　 “它从一开始就这样，还是后来才变成这样的？”

　　 “发生了什么？”

　　 “山鬼乃是厉鬼的老祖宗。”

　　 “虽说可以模仿人类，但模仿到最后也就是变成厉鬼而已。空有人类形体，没有人类气血，这是厉鬼和人类最大的区别。”

　　 “就算偶尔有厉鬼吞噬诡谲后短暂获得了气血。”

　　 “但也只是陈腐气血。”

　　 “与人类身上的新鲜气血完全不同。”

　　 “嘶——”

　　 “这只山鬼身上有大秘密啊。”

　　 “而且……”

　　 “我感觉他跟我辩论什么是人类，什么是邪祟，并非临时起意。”

　　 “像是有意而为之。”

　　 “这种事……”

　　 江桥心中沉思，念头不断闪烁。

　　 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了民间故事里经常出现的“讨口封”。

　　 所谓讨口封。

　　 指的是一些修炼有成就的动物。

　　 比如狐狸。

　　 比如黄鼠狼。

　　 比如癞蛤蟆。

　　 它们想要获得某种能力的赋予，比如化形，比如晋升，那么需要通过某种仪式，从人类口中获得认同。

　　 比如黄皮子跑到某人面前直立行走。

　　 模仿人类动作。

　　 然后问此人，自己像不像人。

　　 若是说它像人，它便能圆满，获得化形为人的能力。

　　 如果你说它不像。

　　 它就没法完成最后一步。

　　 据说当年有个老头儿大晚上的喝醉了酒，走在路边遇到个黄皮子顶着个草帽搁他面前跳来跳去，不断问他：“你看我像不像人，你看我像不像人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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