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踏踏踏……踏踏踏……”
裴玄拎着药箱,步履匆忙踏入屋内。
屋外的风呼啸着刮动着,吹乱了满园的梅花。
裴玄推门而进,一阵刺骨寒凉迎面扑来。
他打了个哆嗦,放慢了脚步,目光扫过榻上躺着的姝朵,眉心拧紧。
“你来了?”守在床头的季祈安缓缓睁开双眼,神态憔悴,声音沙哑。
二十年过去,昔日威风凛凛的将军早已两鬓斑白,身形消瘦得厉害,着格外颓然无力。
“嗯。”裴玄眼眶微酸,喉咙似堵住一团棉絮,令人难受得厉害。
床榻上,姝朵的双颊苍白无血色,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,整个人消瘦得不可思议。
裴玄不再耽搁时间,他神情凝重,快速迈步走向床榻,取出针包。
“轻点,她怕疼。”季祈安开口提醒道。
“好。”裴玄低垂下眸光,敛去眼底的伤悲,他将一根根银针扎入姝朵周遭的穴位处。
季祈安始终握着姝朵的右手,他眉眼疲惫,眼眶泛红,显然已经许久没睡过好觉了。
一刻钟后,裴玄拔掉针包上的银针,捻起一颗红色丹丸塞入姝朵口中。
做完这一切后,他直起身,长叹口气。
“将军,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。”
“她什么时候能醒?”季祈安亲了亲姝朵冰凉的指尖,对这话充耳不闻,只问自己在意的事。
“将军,这世上已经再无玉髓花了,夫人也不可能……”
裴玄的话尚未说完,便被季祈安用力打断。
“你闭嘴!”他怒瞪着裴玄,眼中尽是愤懑和怨恨:“为什么不提早和我说!为什么要让我现在才知道?你骗我!你们都在骗我!!”
季祈安猛地一拳捶在墙壁上,鲜血顿时溢出,顺着墙壁蜿蜒而下。
裴玄闭了闭眼睛,压下胸腔涌上的窒息感:“将军,这是夫人的意愿,您就放她去吧。”
如今他所治疗的法子,不过是将人仅存的一丝气息吊着,虽看上去与常人无异,却和活死人没什么区别。
季祈安沉默良久,才松开攥紧的手掌,颓败的坐在地上,双肩剧烈颤抖着。
“滚,全都给我滚!!滚啊!!!”他嘶吼着,嗓音沙哑难耐,眼神狠戾,似有一头野兽在心里不断冲击。
裴玄压下心中的酸涩,他知道眼前最有用的招式是什么。
他淡淡开口道:“将军,夫人平日喜静。”
果然,话音一落,原本歇斯底里的季祈安渐渐平复下来,像是失去了生命力的木偶。
他静了好一会儿,才呆愣地看向躺在床上的姝朵,“姝儿?我是不是很没用?连你都救不了……”
季祈安喃喃着,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,突然又扬唇苦笑起来:“算了,反正我已经活够了,既然姝儿不喜欢热闹,那以后我就陪着她,我再也不离开她了……”
裴玄静静听着他自言自语,心中酸涩不已。
他转头望着窗外簌簌落下的大雪,心里忍不住想,今年的春天还能等到吗?
两人一坐一站,静默了许久。
忽地,一阵咳嗽声响起。
“咳咳咳……咳咳咳……”
季祈安不敢置信地抬头一看。
只见原本躺在床榻上的姝朵,正直起半边身子正捂嘴咳嗽着。
“姝儿!”季祈安猛地站起,随即眼前一黑,他摇了摇脑袋,直至看清眼前的视线,才慌里慌张跑上前去将她扶坐起来。
“姝儿,你怎么了?哪里不舒服?”
随后他又转头朝着傻站在原地的裴玄吼道:“裴大夫,你还傻愣在那做什么呢?姝儿醒了,你快过来看看啊!”
裴玄闻言,他愣神了许久,才转头看向姝朵,眼中带有让人看不懂的复杂之色。
“咳咳……”姝朵剧烈咳嗽起来,胸腔翻涌起浓郁的血腥味儿,令她忍不住吐出一滩鲜血。
“姝儿,没事的,别怕,没事的。”季祈安惊慌失措地伸手擦去她嘴边的血迹。
姝朵一张小脸煞白如纸,眉宇间尽是痛苦,她好笑地看着眼前一个劲安慰自己的男人,明明自己都害怕得不行了。
这人……
“我没事。”姝朵勾唇笑了笑,语气微弱。
“姝儿,你昏迷了这么多日,可把我吓坏了。”季祈安抚摸着她的秀发,柔声道,“你若再这般吓我,我该怎么办?”
姝朵喘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止住咳嗽,她抬起虚弱的目光看向季祈安,轻轻扯了扯嘴角:“放心吧,不会了。”
季祈安笑了笑,收紧揽住姝朵的力道,让她得以依靠。
姝朵虚弱地依靠在季祈安身上,眼帘垂落,挡住了眸中的黯然失色。
随即似是想起了什么,她看向站在前方神色不明的裴玄开口,“裴大夫,辛苦你了。”
裴玄面色微怔,旋即恢复如初,拱手作揖:“夫人客气了,这是微臣的职责所在。”
二十年过去,裴玄鬓旁夹杂了几缕斑白,但依稀可见往昔英挺的容颜。
可再也不复年轻时的意气风发,反而透着一股病态的苍老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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