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舟挑眉，看了眼旁边，见无人，便也没了顾忌。

　　“贺兄这是怎了，怎还红着眼呢？”

　　贺辰飞死鸭子嘴硬，“先前被风吹了东西进去，我揉了几下。”

　　“这样啊。”

　　沈舟嘴上应着，却是突然俯身凑近看了看，“我瞧着还有些肿了，也是揉的？”

　　贺辰飞知道沈舟这是猜出来了，抿了抿嘴，羞得开不了口。

　　他沉默着，算是默认了。

　　沈舟了然直起身，双手背到后面，若有所思地望着前面。

　　安静了一会后，他轻声道：“贺兄啊，可是你做了什么大的错事，皇上不肯原谅？”

　　贺辰飞张了张嘴，最终也只是低低地应了声“嗯”。

　　沈舟眼睛一动，转头看向贺辰飞。

　　“贺兄可能说是什么事不？”

　　“嗯，前些年的事了，那时候，族里有老人求到我这边，让我帮忙，看看能不能帮族人一把，我应了。”

　　贺辰飞说得还算仔细，比在皇上那边的还要仔细些。

　　沈舟听完，眉头皱了皱。

　　“这些事开了先例，可不算好。”

　　贺辰飞点头，“确实，帮了一个，后面要帮忙的人更多了。”

　　帮一个不帮一个，不定要被说成什么样，贺辰飞就这样被架在了刀把上。

　　他这前半生，过得太顺了。

　　少时不受挫折，长大了肯定要吃不少苦头。

　　他现在就吃到了。

　　沈舟见他垂头丧气的，也不忍说他太多，只道：“贺兄以后可是要三思而后行。”

　　“我明白。”

　　贺辰飞顿了顿，实在没忍住，抬头看了眼沈舟，怕被沈舟看出什么，又低下头。

　　“你怎么不说我收取他们孝敬上来贵重之物的事？”

　　沈舟皱眉，“这有什么好说的，他们有这么多，给你你拿着就是，反正你也没答应他们什么，他们爱给，你有什么办法。”

　　说着，他眼睛一眯，“只要贺兄不鱼肉百姓就成。”

　　“我不会这样做。”

　　贺辰飞还是有自己的底线的。

　　这事可不能去做。

　　沈舟点头，声音压低了些。

　　“你与那些世家私下来往密切，没透露什么，也没做过什么事，只是吃吃喝喝倒也正常。”

　　“我想，皇上应该不会在意这个，相反，他说不准还高兴你能跟他们处好关系。”

　　贺辰飞一点即通，眼睛都亮了，“你是说，皇上其实并没有生我气？”

　　当局者迷这话，对谁都应用。

　　贺辰飞平日里那么机灵的一个人，遇到自己的事，也跟个傻子一样，想不明白。

　　沈舟道：“我可没有这样说。”

　　了解了事情经过后，沈舟心里也有数了。

　　“贺兄，你就好好跪着吧，我去看看皇上那边是什么情况。”

　　贺辰飞先前情绪不在自己的膝盖上，这会被沈舟这么一说，提着的心放下来后，疼意就来了。

　　他嘶了声，两个膝盖动了动，提醒沈舟。

　　“你进去小心，皇上还在生气，莫要迁怒你了。”

　　“放心吧。”

　　沈舟看了眼他的膝盖，“你这明日还能走路不？”

　　贺辰飞扯了扯嘴角，“能吧，你先进去看看皇上如何了，我这边不要紧。”

　　“行，那我就先过去了。”

　　沈舟不再管贺辰飞，抬步往前走。

　　刘詹从小太监手里接过茶水，见沈舟总算过来，松了口气。

　　“沈侍郎稍等，我先进去通报。”

　　“好。”

　　殿门打开，刘詹端着茶水走了进去，沈舟顺势往里看了眼。

　　里面静悄悄的，一点声响都没有。

　　沈舟没能看多久，殿门便被人关上了。

　　他收回视线，转身静静地与不远处的贺辰飞对视着。

　　刘詹内心也是忐忑，手倒是不抖，但走得比平时还要轻。

　　“皇上？”

　　他正常音量喊了声，回音还在殿中回荡，可皇上并没有回应。

　　刘詹只得往里走，边走边说话。

　　“皇上，奴婢端茶水过来了。”

　　走过屏风，刘詹可算是看到了皇上。

　　皇上正在下棋，头也没抬。

　　他看了眼正在沉思，没理会自己的皇上，轻手轻脚地把茶水放到桌上。

　　“皇上，沈侍郎在外面求见。”

　　赵骜手指动了动，落棋后，总算抬头看向刘詹。

　　一双眼眸并没有什么情绪，显得又黑又沉。

　　“你喊来的？”

　　刘詹对视了下，闻言心里一咯噔，有些慌，砰地一声，跪了下来。

　　“皇上恕罪。”

　　赵骜冷下眼，“自己去领罚。”

　　“是。”

　　刘詹心下一松，受些皮肉伤而已，还好不是要把他调到别处。

　　赵骜端起茶碗，垂着眼，淡声道：“滚下去。”

　　刘詹不敢再提沈舟过来的事，忙应下躬身往后退。

　　“慢着。”

　　赵骜没抬眼，轻刮着茶面，“水可是泼了？”

　　刘詹头皮突然就麻了，“回，回皇上，没有。”

　　赵骜没说话，低头喝了两口茶水。

　　刘詹忐忑着，心里完全猜不到皇上的心在想些什么。

　　他望着地面，一双眼睛不安地动来动去。

　　现下也不知是继续留在这，还是往后退。

　　他一动不敢动，只得保持着躬身的动作。

　　终于，茶碗磕碰到桌面的声音响起。

　　打破了这让刘詹窒息的沉寂。

　　他竖起耳朵，生怕错过了皇上的命令。

　　“他可是冷静了？”

　　刘詹不敢说太多，“回皇上，奴婢瞧着是冷静了，现在贺郎中还在外面跪着。”

　　一道清脆的落棋声响起，“这么喜欢跪，那就让他跪。”

　　“是。”

　　刘詹顿了顿，没等来皇上的下一个命令，只能迟疑着往后退。

　　没退两步，他总算是等来了皇上的声音。

　　“让他进来。”

　　他说的是谁，刘詹还是分得清的。

　　他连忙应是，这回退得很是干脆。

　　赵骜瞥了眼，低头继续下棋。

　　刘詹打开门，脸上还算是轻松。

　　“沈侍郎，皇上让你进去。”

　　“好，有劳刘公公了。”

　　沈舟应着，却没有抬步往里走，目光在刘詹脸上看了看。

　　刘詹这一次进去到出来的时间。

　　比起他之前过来求见皇上，再出来让他进去的时间要长很多。

　　可见里面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。

　　沈舟往里看了眼，心念一转，小声道：“刘公公，可是皇上知道了我是你喊来的事？”

　　刘詹无奈地看了眼沈舟，没想到这人一下就猜到了。

　　他点了点头，“皇上可能有些生气，沈侍郎进去，还是小心说话为好。”

　　“刘公公放心，我会的。”

　　沈舟走了进去，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。

　　此时的殿里，只响着他的脚步声。

　　沈舟进去后，左右看了看，见殿中皇上并不在，只得往里走。

　　他在屏风前停下，微微弯腰拱手，“微臣参见皇上。”

　　里面传来一道微弱的落子声。

　　良久，一道冷冽的声音穿透屏风，落入沈舟耳中。

　　“进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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