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09章 真相和心灵
刷——
康得尼亚城外百里,一处起伏不定的山丘附近。
神光划过天空,阿瑞斯再次把自己的战车落在了后面。
胸膛剧烈的起伏,强烈的怒火在胸中燃烧。
战神万万没想到,自己前脚才在宙斯那里听说了这些巫师血祭城市,掳走青春女神的暴行,转头就被这些下贱而卑劣的无信者如此羞辱。
夜莺的内衣……实际上,虽然没有证据,但阿瑞斯感觉这些巫师很可能不只是在嘲讽他个人。
他们很可能从不知道哪里听说了些谣言,然后就武断的认为阿芙洛狄忒是一位性格放荡的女神。
而巫师们之所以送出这样的礼物,其实就是在背地里嘲笑他,嘲笑他和阿芙的婚姻,嫉妒他能够拥有这位世间最美的女神!
“卑鄙的狂徒,该下深渊的堕落之辈,你们给我滚出来!”
“我知道你们的小伎俩,你们不就是想激怒我,激怒伟大的战神阿瑞斯吗?!”
“我告诉你们,你们成功了……来,出来见我!”
“很快,用不了多久,我就会把你们囚禁在我的神国里,我会在那里折磨你们一万年!!!”
快速的飞行中,阿瑞斯疯狂的怒吼着。
但就在经过这处丘陵之时,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脚下大地的变化。
隐约间,数道原本被某种符文阵列隐藏了气息的东西从中冒出。
那是什么,某种巨大的妖魔吗,还是流淌着古老血脉的巨人?
凝神感知,可在大地之下,战神并未感受到强大的生命力。
唯有神职带来的战斗直觉告诉他,那绝不是什么简单的敌人。
“可笑……给我滚出来!”
轰——
从腰间拔出铜剑,阿瑞斯也不记得这是自己近期更换的第几把了。
他只记得赫菲斯托斯警告他,虽然这不是对方精心打造的神器,但也不容许他再这样随意损毁。
呵……这是我想损毁的吗,你该问问我为什么总能遇到那种超出常人理解的存在。
好在这一次,他的敌人只是一群玩弄法术的巫师而已!
锵——
剑锋落下,直直嵌入一层厚厚的金属当中。
只是和战神以为的不同,他包裹在剑锋上的力量似乎被这层金属极大的削弱了。
足可以开山裂石的力量被生生阻遏,只击碎了数尺长的缺口。
而感受着这股熟悉的力量,阿瑞斯不禁面色狰狞。
“阿克琉斯……冥河之水!”
“没错。”
“这就是被冥河之水洗礼过的金属……虽然只是稀释后的冥河。”
嗡——
一道银光闪过,白发老妪凭空出现在不远处的天空中。
而在战神的周围,大地几许鸣动,高逾百丈的金属巨人一点点的从中爬起。
原本固态的金属化作液体,只是一个流动之间,阿瑞斯造成的伤害就消泯于无。
看着这一切,战神的脸色更加难看了。
虽然他能感觉到,自己的攻击不是没有意义的。
因为这些金属巨人的身上虽然同样缭绕着冥河的力量,可它们显然无法与完美容纳了河水精华的阿克琉斯相提并论。
它们虽然也能做到一定程度的‘金刚不坏’,可阿瑞斯的力量依然能够切开这些金属。
而且他能感觉到,随着与自己力量的消磨,这些巨人身上的冥河之力居然在缓缓消退。
显然,如果此刻的他拥有神力,那这些可笑的东西根本坚持不了多久。
又或者他身边有着不只一位传奇和半神,也能轻松的用数量磨灭冥河之息,可现在他只有一个人。
原本愤怒的心稍稍冷却,阿瑞斯眉头皱起。
然而看到这一幕,白发老妪只是笑着开口:
“尊敬的阿瑞斯殿下,关于您和美神阿芙洛狄忒的故事,老身早有耳闻……”
“所以在我们双方兵戎相见之前,我特意给您送去了一件礼物,不知道您收到了吗?”
“我知道,或许在您的面前,尊敬的美神并没有这么自由随意……但有了我送给您的礼物,或许夜深人静的时候,您也可以自己聊以——”
轰——
话未说完,一柄青铜短矛破空而至。
感受着隐隐间被锁定的空间,白发老妪随手一划,就破开了这种本能的空点锚定。
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,明明有着半神顶点的圣力,却连干扰战场的空间跳跃都做不到。
同为半神级的神职者,这些奥林匹斯的神竟然还比不过某些神职者,简直让她笑掉大牙。
“啊——狂徒,给我住口!”
轰——
轰——
轰——
又是三根青铜短矛,在阿瑞斯那隐隐震慑精神的战吼下破空而至。
大步向前,战神已经双目赤红。
“原来是你,可你知道什么,我才是阿芙唯一的丈夫!我们是合法的夫妻!”
“在母神的见证下,在婚姻守护者的证明下,我们成为了永世的伴侣,这容不得你攻击!”
“你们这些无耻的巫师,你们献祭生灵,召唤邪物,甚至劫掠神灵都还不够,现在竟然还敢污蔑于我!”
“啊……给我死!”
“给我死!!”
“给我死——!!!”
一连三声,一声比一声愤怒。
这一刻,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上了白发老妪的心头。
当神灵的情绪极致波动,他们的权柄也在本能的作用下自发的指引着他们的力量进行变化。
不会精神攻击的神术?
此刻战神的声音就是战吼。
不会爆发力量的秘法?
如大鼓般响动的心脏就是战歌。
就连原本轻易就能撕开的空间锁定,此时都隐隐强大了数分。
心底震惊之余,白发老妪只能感慨,这些古老真神的潜力简直是无穷的。
“只是潜力归潜力,它终究不是当下的实力。”
“而且话说回来,对诸神的事情我本来没那么了解,提及阿芙洛狄忒也只是因为她的信徒……可现在看来,战神的反应有点大了啊。”
神情古怪,果断先一步拉开距离,白发老妪一边向着远离大军军阵的方向飞去,一边试着补上最后一击。
“尊敬的阿瑞斯殿下,我只是随便说说,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?”
“我曾经听说过一句来自雅典的俗语,谎言并不致命,而真相才会伤人。”
“该不会在无意之间,我竟然说中了你的担心吧……”
嗖——
砰砰砰砰砰——!
一道青铜光芒闪过,五道触发式防御被瞬间击碎。
趁着争取到的时间,老妪尽力偏头,总算躲过了这破空而来的青铜短剑。
“呼……嗬……”
微微喘息,冷汗从背后流下。
白发老妪再一次承认,这些真神的潜力果然是无穷的。
不过无所谓了,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。
看着几乎失去理智,疯了一样扑上来的阿瑞斯。
老妪抹了把额头的冷汗,随即急促将对方引离军队。
……
与此同时,康得尼亚城头。
兜帽撩开,面容平和。
在城墙上诸多守卫或是排斥,或是尊敬,或是怀疑,或是无视的目光中,大巫师的心态十分平静。
阳光照在头顶上,微微反射起几许光芒。
没有丝毫遮掩,这位神态从容的巫师就这样顶着一个大光头,随意的在城墙上走动。
银月城的十二位塔主,排除有事外出的,沉迷在实验中的,拒绝首席邀请的,剩余的几人几乎都来到了这座城中,为了猎神的计划进行配合。
可如今排除操控泰坦、吸引战神与接应白发老妪的那几位外,就只有他留在了这里。
长袍曳地,面带微笑。
无论怎么看,光头巫师的气质都不太像是一个沉迷实验的巫师,而是一位博览群书,气质温和,心念善良而简单的传教士。
而事实上,光头巫师扪心自问,他虽然不是什么广义上善良的人,但他也绝对谈不上邪恶。
研究灵魂,他其实没怎么干过。
勾结魔鬼,他也没怎么干过。
探索邪物、妖魔,他还是没怎么干过。
实际上,绝大多数被世人认定为罪恶的事物,他都没干过。
甚至他还会帮助孤寡老人,资助无家可归的孤儿。
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评价他,他自己都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误的地方。
就算少数不被人们认可的行为,那也只是个人理念的不同而已。
就像现在,手握另一位大巫师制造的大杀器,他即将葬送数以十万计的生灵,甚至他们的死相会极其残忍。
可光头巫师不觉得这有什么错,因为死就是死,死的好不好看并不改变这个结果。
而在战场上与人搏杀而死也不比被他杀死来的正义,或者严格的说,战争本来就没有正义这种说法。
“真是可悲啊……”
微微叹息,光头巫师有些感慨。
“数不清的人类,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,在大地上厮杀,搏斗。”
“无论是为了神也好,为了利益也好,还是为了什么其他的东西。”
“你们抛弃了自己的身体与血肉,让生命染红了这片人间。”
“可是归根结底,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?”
“至少对一个个体而言,它们毫无意义。”
淡淡的抒发着自己的意见,直到某一刻,光头巫师发现自己的身边清空了一圈。
一位手握权杖的老人笑呵呵的向他走来,用手中的权杖指了指这个家伙。
“自然是有意义的。”
“因为人信奉神,其实不止是在信奉神本身,也是在追求精神的归宿和信念的寄托。”
“古往今来,人们总会信点什么的,无论那个对象是天地自然,是人格化的神灵,是崇高的道德,还是具象化的国家、思想。”
“只有有了相同的信念,人类才能聚集,最终这些信念流传下来,就变成了文化与传统,伴随着一个个种族永世流传。”
笑着说道,言谈之间,老者似乎并没有其他信徒那样狂热到极致的信仰,也不避讳客观的谈论神这个问题。
可听着他讲述自己的理念,光头巫师知道,放眼整个银月城,也没有几个人的信仰比他更强了。
世人眼里的虔诚其实是盲从,他们的信念会随着环境、认知的改变而改变。但老者不同。
他是深刻的理解了信仰的本质,知道它并没有什么崇高且不可逾越的地方,但他偏偏又选择了信仰。
缓缓摇头,光头巫师知道自己是无法说服这样的人的。
所以他只是笑笑,然后重申了一下自己的想法。
“或许吧,不过这是你的想法。”
“对于我来说,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‘我’这个概念更崇高的。”
“我的血肉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,我的精神是这世间最独立的东西。”
“任何一个独立的生灵,哪怕它一开始是由神造的,可当它独立出来了,那就有着无穷无尽的可能,这就是生命的奇迹所在,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。”
“所以在我眼里,这世上没有什么比‘我’更重要了。无论那是信仰,是利益,还是什么所谓的家国天下。”
道不同,不相为谋。
就像光头巫师知道自己说服不了老者一样,老者也不觉得自己能说服他。
所幸对方也从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,不管对方怎么想,那都是他的自由。
于是其他巫师都不在这里的关口,老者正了正神色,十分严肃的问道:
“那‘猎神’呢?”
“这也是为了你的‘我’,为了你自己的存在吗?”
“算是吧,不过我其实没打算对那个神做什么。”
缓缓摇头,光头巫师诚恳的说道:
“我只是想教给他我的研究成果,我想证明‘心灵’的力量虽然与精神同样源于灵魂,但它们的本质却截然不同,甚至南辕北辙。”
“尽管我的研究已经很完善了,可我一直没敢自己去尝试,因为心灵是那么强大,又是那么脆弱。”
“我不想给自己的心灵留下难以愈合的伤口……可神不同。”
“无论你们嘴里的天使也好,还是奥林匹斯的神也罢,你知道的,他们都是不朽的。”
“这就是我的目的,至于别人想要做什么,那就与我无关了。”
听起来有点像推卸责任,可老者相信了光头巫师的话。
因为对方简直就是个巫师中的异类,他虽然也冥想,但他更相信心灵能够改变物质,自我的存在才是万物的基础。
从某种意义上讲,老者甚至觉得这有点符合教会的观念,只是还有点离经叛道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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