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四个人！”

　　 “回禀将军，魏青、楚霸王与两位皇子只身杀来！”

　　 斥候大声重复道。

　　 只来四人？

　　 柏起勃然大怒：

　　 “竖子，竟敢如此轻视本将军！”

　　 被轻视，纵然令他愤怒。

　　 更令他愤怒的是，对方不带大军来进攻，他的收获必然大打折扣。

　　 柏起修行之道，可吸收亡者的怨念和气血。

　　 怨念、气血越足，修行进境越快。

　　 否则，他长平一战，他又何须斩杀昭国四十万将士。

　　 按说，他的境界已是陆地神仙圆满，再无提升可能。

　　 然而。

　　 这几天，他感觉天地之间的道韵，与三千年前似乎略有差异。

　　 因此，他想尝试再冲击更高境界。

　　 冲击更高境界，便须积蓄足够气血和怨念。

　　 屠杀十数万兵士，是最粗暴直接的捷径。

　　 哪知，对方只有四员大将杀来。

　　 就算把四人全部斩杀，也只能提供四人份怨念。

　　 “气煞老夫！”

　　 柏起提枪杀出军营，“本将军，让宵小见识军阵之力！”

　　 陆地神仙的战力，与普通士兵相差何止万倍。

　　 然而。

　　 十数万大军结成阵法，对陆地神仙助力极大。

　　 因此。

　　 即便是陆地神仙出征，也必带大军加持己身。

　　 对方不带一兵一卒，未战已落下风。

　　 ……

　　 “柏起，速速投降受死！”

　　 楚霸王一马当先，风驰电掣般杀至。

　　 紧随其后，是魏青及两位皇子。

　　 “杀！”

　　 柏起大喝一声，周身气势暴涨。

　　 身后，十万大军气势汹汹，腾腾杀气凝成一股，加持到他身上。

　　 气势再度大涨，柏起的杀伤力瞬间超出陆地神仙上限。

　　 长枪刺出，一道枪芒闪电般射出。

　　 透明空间承受不住巨大压力，破碎成一片片，露出黑魆魆的混沌虚空。

　　 枪芒划过后，混沌虚空立即恢复透明。

　　 黑色混沌虚空，化成耀眼枪芒的一道拖尾。

　　 “来的好！”

　　 霸王枪前指，向**叫一声，同样攻出一枪。

　　 没有大军助力，再强陆地神仙也难敌对方十万大军加持。

　　 在他身后，魏青及二位皇子爆发全身法力，灌注给向羽。

　　 三人合力，相当于三尊陆地神仙加持。

　　 霸王枪杀势暴涨。

　　 刺出的枪芒，同样拖前黑色混沌虚空拖尾。

　　 “轰！”

　　 两道枪芒撞击一处。

　　 惊天冲击力，在撞击点破碎更多虚空。

　　 混沌虚空泛起，将全部法力悉数吞噬。

　　 这一招，势均力敌。

　　 “杀！”

　　 柏起嗜血杀心被点燃，挥枪再度向前冲杀。

　　 对面，向羽也不甘示弱，挥舞霸王枪冲杀而来。

　　 “轰，轰，轰……”

　　 惊天巨响如同炸雷，响彻云霄。

　　 大地剧烈抖动，仿佛裂开一般。

　　 天空云层，被散溢的法力卷向遥远天际。

　　 棋逢对手，将遇良才。

　　 柏起，向羽激烈大战，从地面打到高空。

　　 大军，和队友跟不上节奏，已经无法为二人加持修为。

　　 一个是杀戮百万的人屠，一个是力拔山河的霸王。

　　 二人力可开天，势可裂地，打得难解难分。

　　 然而。

　　 人，毕竟各有专长。

　　 柏起，擅长群体性攻击，对密集对手伤害力更强。

　　 向羽，天生神力，最擅长单打独斗。

　　 渐渐，柏起越打越吃力。

　　 霸王枪越杀越猛，招招不离他要害。

　　 柏起左挡右支，疲于防御。

　　 百招过后，他只觉得身心俱疲。

　　 越打下去，形势便会越糟糕。

　　 他虚晃一枪，转身遁向深山之中。

　　 “哪里逃？”

　　 霸王枪一抖，向羽紧追不放。

　　 ……

　　 追逃之间。

　　 不知遁出几万里，柏起终于甩掉楚霸王。

　　 “呼——”

　　 他长长舒一口气，止步一块高大山石前。

　　 复盘刚才一战，他心中大叫失策。

　　 行兵布阵，才是他所长。

　　 刚才，他却放弃大军，与对方单打独斗。

　　 以己之短攻人所长，正中对方下怀。

　　 脑中复盘，柏起无意打量起倚靠的这块山石。

　　 巨大山石，殊为奇异。

　　 高十尺，两道横纹将巨石等分成上下三段。

　　 最上端，月白如莹玉。

　　 中间部分，玄黄如黄玉。

　　 巨石底端，赤褐如鸡血石。

　　 啧啧，好漂亮的石头。

　　 柏起心中赞叹。

　　 许是大战劳累，他斜倚巨石，眼皮竟然有些松弛。

　　 “人心惟危，”

　　 “道心惟危。”

　　 ……

　　 低微的《道经》诵读声，不知道从何处响起。

　　 如同催眠童谣，令柏起昏昏欲睡。

　　 半睡半醒间，白起的手轻轻碰触到巨石玄黄色部分。

　　 刹那间，往昔记忆如潮水般涌来。

　　 长平战场，烽火连天，硝烟四起。

　　 神枪箭雨！

　　 他抖枪杀出，一枪化万枪。

　　 万余士兵，身体被射穿。

　　 一双双惊恐眼眸，充满恐惧与绝望。

　　 一万……

　　 五万……

　　 二十万……

　　 四十万！

　　 四十万双眼睛，充满惊惧，绝望，怨憎……

　　 就那么恨恨瞪着他。

　　 一战斩敌四十万！

　　 这曾经被他视为荣耀的战功，此刻却如沉甸甸的罪孽压在心头。

　　 “吾一生为国，开疆拓土。”

　　 “杀人虽众，当不为罪！”

　　 柏起心中高声呐喊。

　　 他想喊，却张不开口。

　　 想站，却撑不起身。

　　 想看，却睁不开眼。

　　 双眼缝隙，透进迷蒙白光。

　　 白色光芒之中，似有一道修长身影，道：

　　 “开疆拓土，自不为罪。”

　　 “上善伐谋，攻城为下。”

　　 “不战而屈之人兵，方为上策。”

　　 柏起不服，辩解道：

　　 “战与不战，道不同尔，殊途同归。”

　　 光芒中的修长身影，摇摇头，道：

　　 “一将功成万骨枯。你可曾想过，被你夺去生命的百万人，亡魂无以安置，怨念难以消除？”

　　 柏起心底一颤。

　　 百万双惊惧眼眸，浮现他眼前。

　　 充满绝望，怨憎…

　　 终于。

　　 白起面露愧色，低头道：

　　 “吾一生尽忠赢皇，未虑及此。”

　　 突然。

　　 他身子一晃，猛然惊醒。

　　 手扶温润巨石，他怅然若失：

　　 “难道，是我错了？”

　　 轻叹一声，他顺势坐地。

　　 摘下头盔放到腿上，后脑抵住赤褐色的巨石底端。

　　 刚刚惊醒的大脑，再度昏昏欲睡。

　　 恍忽之间，他听到一阵贺喜声。

　　 “恭喜柏老爷，喜得贵子！”

　　 “小公子天庭饱满，地格方圆，必是人中龙凤！”

　　 “呱，呱，呱——”

　　 ……

　　 柏起心中惊奇。

　　 他的脑海中，竟然浮现他刚出生时的画面。

　　 呱呱落地的新生儿，正是他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