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们回去吧！”

　　 慕容卓微微颔首。

　　 一阵风吹过，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。

　　 才想起，现在的我和慕容卓都是大病号。

　　 我俯身，拍了拍自己的背，示意他爬上我的背。

　　 片刻后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无知。

　　 索性，我还是照旧打横将他抱起。

　　 慕容卓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意图，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无奈的笑意。

　　 他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袖："陛下，臣可以自己......"

　　 "嘘，就让朕任性一次吧！"

　　 我打断他，手臂穿过他的膝弯，稍一用力就将人打横抱起。

　　 他比想象中更轻，宽大的丞相官袍下，身躯单薄得像张纸。

　　 夜风卷起他散落的发丝，有几缕扫过我的下巴，带着熟悉的沉香味。

　　 他下意识环住我的脖子，却在碰到我后颈的皮肤时猛地缩手："陛下，你的身体……怎么如此烫？"

　　 "无妨。"

　　 我收紧手臂，感受他胸膛传来的心跳，"比不得某人从前抱着朕穿过大半个宫殿，在众目睽睽之下，将我朕抱到龙榻上。"

　　 他的耳尖瞬间红透，灰白的眸子泛起水光："那时……那时臣也是逼不得已。"

　　 "那时与现在又有何不同？"

　　 我抱着他穿过回廊，月光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
　　 他的官袍下摆垂落，随着步伐轻轻晃动，像一片飘摇的云。

　　 一阵风过，桃花如雪纷扬。

　　 慕容卓忽然仰起脸，灰白的眸子映着月光："是梨花？"

　　 "嗯。"

　　 我驻足，看着纷扬而下的粉色花瓣，"等明年花开，朕带你来赏。"

　　 他安静地靠在我肩头，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我的衣襟。

　　 这个曾经在朝堂之上挥斥方遒的丞相，此刻乖顺得像只猫儿。

　　 我小心翼翼地将慕容卓安置在床榻上，自己却突然一阵天旋地转。

　　 额头滚烫，四肢却冰凉刺骨，手臂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，心口取血处更像是被烙铁灼烧着。

　　 "陛下？！"

　　 慕容卓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异样，双手在半空中急切地摸索着。

　　 我重重倒在他身旁，眼前一阵阵发黑："没事......就是有点......"

　　 话音未落，他便焦急地喊出了声。

　　 "来人！快去喊军医！"

　　 门外的侍女们听到他的喊声，惊慌地忙跑着去找军医和大夫。

　　 慕容卓的声音从未如此惊慌，他颤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，又猛地缩回，"怎么会这么烫......"

　　 我强撑着握住他的手，嘴角扯出一个笑："别怕......朕只是......"

　　 话未说完，一阵剧痛袭来，我不禁闷哼出声。

　　 恍惚间，破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——

　　 十五岁那年在冰天雪地里，是慕容卓用后背替我挡下了刺客的刀；十八岁宫变之夜，慕容卓浑身是血地背着我杀出重围；二十岁生辰，我们二人在崇文殿外对饮到天明......

　　 记忆力，突然出现好多好多个慕容卓。

　　 有洁白素雅的；有浑身血污的；有温暖的笑着的；也有阴沉着一副冰山脸的……

　　 我昏沉沉地抓住他的手，那些零碎的记忆像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回。

　　 "慕容......"

　　 我艰难地开口，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，"朕想起来了......那年在向日葵之下......我和你......"

　　 "陛下别说话！"

　　 慕容卓的手死死攥着我的衣袖，灰白的眸子里蓄满泪水，"军医马上就到......"

　　 我摇摇头，继续道："我好怕，好怕……睡醒了，又要将过去的种种都忘记，尤其是关于和你的一切。"

　　 慕容卓浑身一颤，泪水终于夺眶而出："陛下......"

　　 “慕容卓从来都未在乎过，我只在乎你……”

　　 "还有......北境雪原......"

　　 我每说一个字，胸口就像被刀绞一般，"你背着受伤的我......走了三天三夜......"

　　 记忆越来越清晰，我这才惊觉，原来我们二人之间，早就有那么多生死与共的瞬间。

　　 可是，我怎么会忘记？

　　 难道，只是因为我带着上一世的记忆，就能将过去与他所有的一切，都忘却吗？

　　 "陛下别想了。"

　　 慕容卓冰冷的手一直握着我滚烫的双手，轻声安慰着。

　　 我抽出一只手来，轻轻地擦着他眼角的泪水。

　　 哽咽地问道：“你，这些天一定过的很辛苦吧？”

　　 “不辛苦，臣一点也不辛苦……”

　　 他再无往日的高傲，有的只是对我的迁就与心疼。

　　 我的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微笑来，轻声道：“你到底还是要败给我呀！”

　　 不知道怎么地，突然就特别想说这句话，这句话似乎埋藏在我的心里许久许久……

　　 或许，是这幅躯壳的主人和慕容卓下的什么赌注。

　　 “朕从前是不是和你有过什么赌约？”

　　 我轻声问他。

　　 他的呼吸骤然急促，冰凉的手指抚上我的脸："陛下……您都记起来了？"

　　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，“并没有，只是脑海里总有一个声音要让我兑现和你的诺言。”

　　 "嗯。"

　　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。

　　 一滴热泪再次从他的脸颊滑落至我的脸上，我用手指头蘸着那滴泪水，放入口中，有些咸。

　　 我反过来握住他的手，将他的手放在心口处，"不管从前朕和你有什么样的赌约，这一次，朕想改一改从前的赌注……"

　　 话未说完，一阵剧痛袭来，我猛地喷出一口鲜血。

　　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，由远至近。

　　 估摸着是老军医和大夫们赶过来了吧？

　　 慕容卓此刻，突然想挣脱开我的双手，却被我固执地抓紧："答应朕......等你好起来......我们两个......再去崇文殿......"

　　 视线越来越模糊，最后的意识里，是慕容卓带着哭腔的应答："好......臣答应陛下......"

　　 一滴温热的泪落在我脸上，和他的声音一样滚烫。

　　 记忆突然断片似的卡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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