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过问臣子家中之事,已示体恤。
苏容妘初听这个消息,身子陡然一僵,盯着面前地上的某处出了神。
妾室?他何时了妾室,听皇帝所言,是皇帝赐给他的?
裴涿邂也早就将那几房妾室的事忘了个干净,此刻他压着想要回头去看苏容妘神情的冲动,拱手回道:“大抵是臣如今没有子嗣缘分。”
皇帝点点头:“从前苏氏有孕时,朕见过你欢喜的模样,想来你也是极其喜欢孩子的,可惜了……”
从前的事被这般随意提起,也分不清他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,苏容妘身子紧绷的更厉害了些。
裴涿邂浅笑两声:“有些事,臣不敢强求。”
苏容妘的头仍旧是低垂着,好似这些事同她没有半点关系。
其实她心中早就将那个注定留不住的孩子忘了个一干二净,可也不知怎得,如今被再次提起来,她竟能品味得出裴涿邂言语之中的酸苦。
皇帝那晦暗的眸子一转,抬掌抚了抚宣穆的后背:“朕听闻,你那嫁到王家的妹妹,这几日都有了好消息,裴卿这个做兄长的,倒是慢了妹妹一步。”
裴涿邂眸色暗了一分,皇帝到底不是好糊弄的,提起裴浅苇,一来是提醒他,皇帝并非是聋子瞎子,二来则是告诉他,即便是将亲眷送离,软肋也依旧是软肋。
“多谢陛下关怀,臣自当努力。”
皇帝笑了,拍了拍宣穆的肩膀:“好孩子,去你娘身边罢。”
宣穆拱手作揖,倒退几步,而后赶紧转过身往苏容妘身边走。
皇帝最后发了话:“都退下罢,宣穆放心,朕定回还你一个公道。”
宣穆再次谢过,而后皇帝一摆手,三人这才一同退去。
出了殿门,原本将苏容妘与宣穆送入宫中的内侍上前来:“夫人、王爷,奴才先送您回驿管罢。”
苏容妘刚要应下,裴涿邂却先一步开口:“今日天光不错,王爷与老夫人又是初次入宫,还是莫要一直在轿中呆坐的好。”
他将头转过来:“夫人觉得呢?”
这便是要与她单独走上一遭,有话同她说的意思。
苏容妘点点头:“裴大人说的是,总管就不必派人送了,我与王爷自行离去便是。”
内侍原本还犹豫,可见着主子们都这么说,便也不好再坚持,这便松了口,道一句慢行。
苏容妘一手拉着宣穆,裴涿邂则是站在她另一侧,与她一起走到宫道上。
长长的宫道一眼望不到头似的,她缓步向前走着,半晌不言。
一直到周围没了什么人,裴涿邂才向她递了怀帕。
苏容妘盯着他修长的手指看了看,没接。
裴涿邂笑道:“你面上还有泪痕,还是擦一擦罢。”
苏容妘顿觉窘迫,她到底还是不适应扮娇弱的模样,彼时被提起,免不得觉得面上热得慌,赶紧将他的怀帕接过,直接往脸上去擦。
他的帕子很干净,素白的一张,上面连点刺绣都没有,却沾染了都属于他身上的那种松雪般的味道。
苏容妘擦过脸后,看着手中的帕子有一瞬的出神。
裴涿邂如今有了妾室,怎得这帕子还这般素静,从前苏容婵在时,即便是与他并没有什么情分,也会装模做样准备些绣好的怀帕送过去,让他贴身带着,也是显出他已娶了妻子,后院有了女人。
“你要留着?”
裴涿邂突然出声,让苏容妘的思绪陡然收回,她下意识回:“不要。”
他的怀帕,自己留着做什么?
裴涿邂倒是不意外她的回答,长指轻而易举将帕子从她手中抽出,而后重新收入怀中。
苏容妘这才反应过来,这帕子毕竟不是干洁如新,用了人家的帕子,如何能原封不动还回去?怎么不得洗干净了才好。
可他却将这用过的帕子重新放回怀中,一副半点也不介意的模样。
苏容妘有些懊恼,犹豫着如何开口将帕子讨要回来,裴涿邂却是已经不纠结此事,转而问:“宣穆这些日子书读的如何了?”
“在杨州时,一直由郑先生教着,在关州王大人处落脚时,也得王大人提点几句,便再没了其他。”
裴涿邂点头:“这两日修整一番,便可继续去学堂读书。”
宣穆很是惊喜,先苏容妘一步回:“当真可以?”
裴涿邂看着他:“自然,我何时说话诓过你。”
苏容妘却是想的长远了些:“这件事,皇帝知晓吗?从前宣穆入学的身份,是从裴家而出,这会再去学堂,是不是要由镇南王的身份?”
“宣穆入学,陛下自然乐见其成,方才他就提到过,宣穆文章做的好,便是在提点我,要重新安排他入学。”
裴涿邂缓声解释道:“那学堂办下来,本就是陛下有意栽培,日后家国之才,必是要尽数忠心皇家才是,宣穆如今还小,心性未定,去学堂好好教养着,日后若是还有命活,必会效忠皇家,至于入学的身份——”
他声音顿了顿,垂首看向宣穆:“你再入学,旁人便都知你是镇南王,势必会有不少人奉承讨好你,也势必会有人因家族而厌恶你,你可想好了,要不要去。”
宣穆不怕这些,坚定地点点头:“要去!”
裴涿邂笑了,又去看妘娘,见她忧愁的模样没散,想要抬手轻拍她的肩膀安抚她,可手还没抬起来,便觉得不妥。
最后只能干巴巴道:“不必太过担心,你忘了,章先生同我相熟,我必会护宣穆周全。”
苏容妘听他的承诺,面色稍微和缓了些,可担心又怎么能全然散去?
但她再担心也没有办法,宣穆日后要登上那个位置,自然不能闭目塞听。
又是继续向前走着,眼看着长长的宫道要走向尽头,裴涿邂有些舍不得,想要留她,却又想不到什么理由。
他犹豫再三,还是寻着本心开了口:“驿管住起来终究是不便,不若你带着宣穆来裴府暂住罢,你从前的一应用度,都未曾变过。”
他静静等待着苏容妘的回答,他话说出来,便已经知道他会拒绝,只是还不知道她拒绝的理由会是什么。
可他没想到的是,苏容妘开口:“还是不必麻烦,大人府上还有女眷,我独身带着宣穆,住过去不清不楚,难免不会遭人误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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