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充不在。

　　 周逸自不会在此干等。

　　 报仇，可以待会儿再回来。

　　 他的目光，投向窗外花，草，亭，榭……

　　 胡蝶明其意，道：“殿下，不如到园子走走？”

　　 “好。”周逸应道。

　　 “听说，先父和先皇祖母，最喜欢此处园子。”

　　 周逸口的先父、先皇祖母，自然是指太子和魏皇后。

　　 听到此二人，玉钩皇后脸色微变。

　　 三皇子观察入微，捕捉到这一细节。

　　 难道，传言是真，太子案真与皇后有关？

　　 ……

　　 皇宫内，消息传递真如插上翅膀。

　　 百花阁之事，很快在太监和宫女之间传开。

　　 后花园内。

　　 宫灯盏盏，照亮花花草草，亭台楼谢。

　　 周逸三人信步夜游，倒也别有景致。

　　 “见过逸王殿下，见过将军！”

　　 所到之处，太监宫女纷纷避让行礼。

　　 礼节周到，态度恭敬，与之前的敷衍了事，对比极为鲜明。

　　 “打的一拳开，尊敬自然来。”

　　 司玄嘿嘿笑道。

　　 下人行礼，他也有份，让他真正享受到二品大员满足。

　　 这地位，还真得自己争取。

　　 在此之前，不要说他这个随行将军。

　　 就连周逸，太监、宫女们也是爱搭不理。

　　 拜见之礼，不仅敷衍，还透着丝丝不屑。

　　 ……

　　 百花阁内。

　　 千呼万唤，始出来。

　　 姜充身穿太监宫袍，在小宫女陪同下进入阁内。

　　 “见过皇后娘娘，见过三位亲王殿下！”

　　 姜充双手随意抱拳，算是给三位皇族行礼。

　　 然后，便自顾无人般，坐上正席首座。

　　 四皇子身后，女丞相微微侧头，发现另外二位丞相也正看向她。

　　 三人相视一笑，彼此明白对方心中所想。

　　 绣衣卫虽然权力极大，最高长官——指挥使，官阶却只有四品。

　　 按说，他们三人，可是二品。

　　 姜充应该给他们三人也行礼才对。

　　 三人心中，抑制不住琢磨：

　　 如果皇孙殿下在，会不会让姜充给司玄行礼？

　　 “皇孙之毒，害人不浅！”三人心中暗笑。

　　 谁都明白，地位要自己争取。

　　 但是，天下之大，只有司皇孙一人，有那份勇气。

　　 “见过姜公公！”

　　 “见过姜指挥使！”

　　 绣衣卫，太监，宫女，一齐躬身给姜充行礼。

　　 神情庄重，鞠躬更深……

　　 比之前给皇后、皇子们行礼，更庄重，更到位。

　　 ……

　　 感觉到气氛异常。

　　 “苏武呢？”

　　 姜充眉头一皱，鼻翼微微掀动，嗅到空气中一丝血腥，改口道：

　　 “算了，今儿咱家生日，不想听不吉利的。”

　　 皇后，皇子站着呢，太监竟然大喇喇落座。

　　 一个奴才，架子竟然大过主子。

　　 三位皇子心中不爽，却又无可奈何。

　　 漫说，他们想争取对方支持自己夺储。

　　 就算无欲无求，他们也不敢指责这个狗太监。

　　 皇子身后的三位丞相，心中叹息：

　　 若是逸王在……

　　 “哗啦啦！”

　　 姜充端起酒壶，满上四杯美酒，笑道：

　　 “老奴今儿生日，想沾几位贵人喜气，讨个吉祥。”

　　 皇族中人前来祝寿，自然不会坐下，与一个太监把盏言欢。

　　 皇家的颜面，毕竟还要保留。

　　 喝下对方的庆寿酒，说句祝贺话，这事就算完了。

　　 皇后自然明白，姜充要的，就是逼她低头服软。

　　 从一介民女，到玉钩夫人，玉钩贵妃，玉钩皇后……

　　 她心思玲珑剔透，人生把握步步精准，终于位极巾帼之首。

　　 六皇子的人生，她设计的同样远大精妙，足以轻松登基皇位。

　　 她这个儿子也争气，从小惊才绝艳，朝野一致看好。

　　 偏偏，不知为何。

　　 五年前，他误入歧途，突然嗜酒如命，天天醉生梦死。

　　 纵然有尧帝之姿，朝中大臣也多反对他继任大统。

　　 逼不得已，玉钩皇后只能求姜充相助。

　　 掌控绣衣卫，可以灭门任何反对大臣。

　　 掌控皇宫内院，可以影响武皇决断。

　　 这次册立太子，得到姜充支持，便成功一大半。

　　 玉钩皇后一咬牙。

　　 为了六皇子，为了皇位，一切屈辱皆可忍。

　　 “本宫游园口干，正好喝杯水酒解渴。”

　　 玉钩皇后走上前，端起一杯美酒，一饮而尽，“顺祝姜公公喽。”

　　 “皇后娘娘，折杀老奴啦。”姜充展颜一笑。

　　 ……

　　 喝过酒，皇后迈步出阁。

　　 沿着台阶登高，她坐进高处一座凉亭。

　　 她要坐这里继续看。

　　 看姜充如何收拾不知天高地厚的司皇孙。

　　 姜充的目光，投向三位皇子。

　　 三皇子的目光，投向四皇子。

　　 二人一母所生，熟悉的很。

　　 凡是不要脸之事，向来由四皇子打样。

　　 有人开了先河，便不会那么尴尬。

　　 “诶。”

　　 四皇子一挑下巴，大喊问道：

　　 “馁个，给你祝寿，你能帮我坐上……那个？”

　　 他手指指天，谁都明白‘那个’，指的是皇位。

　　 武皇健在，觊觎皇位是死罪。

　　 “不能。”姜充干脆利落。

　　 “那……本王图个鸟蛋？”

　　 “咱家能让你，肯定坐不上‘那个’。”

　　 “嘁——”四皇子不屑。

　　 他回过头，对三皇子和五皇子道：

　　 “大侄子说得对，皇族岂能跪奴仆。”

　　 “四哥，有志气！”五皇子击掌赞道。

　　 “是吧？”四皇子胸脯一挺，“老五，你说，漂亮姊姊会不会被本王折服？”

　　 漂亮姊姊？

　　 五皇子等人，大脑反应片刻，才想明白。

　　 说的是，胡蝶。

　　 五皇子：“……”

　　 好像，他想多了。

　　 思虑片刻，五皇子沉声道：

　　 “本王，想过了。

　　 “如果储君之位，必须蹋着皇族尊严才能登上。

　　 “老五，愿意让给三哥。”

　　 五皇子的丞相，拱手摩拜主子：“昌王高义。”

　　 几人的目光，全部聚向三皇子。

　　 三皇子心中犹豫。

　　 六皇子彻底沦为酒鬼，不足为惧。

　　 能跟他一争的皇子，只有这位五皇子。

　　 如果他能得到姜充支持，便可碾压对方。

　　 然而。

　　 两位皇弟眼中的期许，如同钢针，刺痛他的心。

　　 那期许，是希望他别丢掉周家皇族的傲骨。

　　 三位丞相，三位随从，眼中同样流露出期待。

　　 那期待，是希望他作一位值得追随的王。

　　 “皇族，安能跪奴仆！”周逸的声音，在他脑海中响起。

　　 三皇子承认：

　　 他没有能力，打脸皇后。

　　 没有勇气，斩杀绣衣卫。

　　 但是。

　　 不跪奴仆的勇气。

　　 他可以有。

　　 “你们都看我干什么？”

　　 三皇子佯怒道：“我周家男儿，向来铁骨铮铮！”

　　 “燕王，高义！”

　　 五皇子领头，几位丞相、随从齐声赞誉。

　　 三皇子叹息一声。

　　 无形之中。

　　 自己这些人，似乎都被皇孙带坏了。

　　 ……

　　 各宫妃嫔，携宫女陆续进入百花阁。

　　 当然，都是夜游后花园，恰巧口渴，过来吃杯酒水。

　　 顺便，祝贺一下姜公公诞辰吉祥。

　　 妃嫔们来来往往，一波接一波。

　　 几乎全部来过，三位皇子仍没动静。

　　 姜充笑道：

　　 “哟，三位亲王，真有骨气呐。”

　　 “更有骨气的，马上就来。”四皇子搂着丞相喊道。

　　 “哦，奴才倒很想见见……”

　　 姜充的话没说完，百花阁好像被消音一般。

　　 太监，宫女，全部噤声。

　　 除去姜充的声音，没有半丝声响。

　　 一身玄色蟒袍，周逸飘然进入殿内。

　　 胡蝶白裙飘飘，司玄手抱龙雀宝刀，一起进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