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57章 皇宫剧变
“不对吧。”李彻皱眉道,“若父皇真病重至此,守夜人绝无可能毫无察觉。”
作为李彻的眼睛,守夜人已经是相当成熟的情报部门。
虽然李彻为了不让庆帝起疑心,没有往帝都派遣太多的守夜人,但基本的情报收集还是有的。
李霖急忙摇头,气息仍不均匀:“自去岁冬,父皇临朝的次数便渐少,朝臣只当是年迈体倦,冬日畏寒,并未深疑。”
“年后父皇称病辍朝,也已有月余,大家只以为是旧例,故而守夜人没有上报也属正常......”
“而此次所得消息,并非来自寻常渠道。”
李霖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声音更清晰:
“是父皇身边大伴黄瑾的干儿子,那太监冒死逃出宫禁,一路乞讨躲藏,跑到我的燕地,点名只对我一人言说。”
“他说黄瑾察觉宫中情势不对,恐有塌天大祸,才拼死让他趁乱逃出报信。”
听到李霖的话,李彻顿时瞳孔急缩。
黄瑾的忠心和谨慎有目共睹,可以怀疑他的人品,但不能怀疑他的能力。
连黄瑾都觉得情况不对,那情况便是相当严峻了。
李彻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,沉着问道:“那小太监何在?”
“还在我燕王府,他身子垮了,一路惊吓奔波,到我那时已是只剩半条命。”
“我让他歇着,自己便日夜兼程先赶来。”
李霖快速回道,脸上惊魂未定:“老六,黄瑾让他带的话是:父皇自去岁秋冬便圣体违和,过了年关,情形急转直下,时常昏睡,甚至一度呕血,卧床难起。”
“但父皇病倒之后,宫中御林军和锦衣卫仍频繁调动,黄瑾确信这些命令绝不是父皇传出的。”
“故此,虽然父皇没有发话,黄瑾仍冒死派他的干儿子前来报信。”
“那小太监还说,他逃出皇城不过半日,整个宫禁就彻底封锁了,许进不许出。”
李彻闻言,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窜上天灵盖。
他没有再说什么,而是踱步坐了回去。
帝都的天,恐怕已经变了。
连宫中的守备力量都能染指,那群世家当真有如此能力?
不可能......仅凭世家之力做不出这等事情,宫内禁卫和锦衣卫都是庆帝的亲兵,除非......
有武勋或者宗室参与其中,庆帝被背叛了!
李霖此刻才缓和回来,不由得提问道:“我一路走来,见奉天城中都在备战,你可是要出征?”
李彻点了点头,下意识回道:
“我本欲趁着开春天气转暖,亲自率军北伐罗斯国,如今看来却是不成了......”
这个节骨眼上,李彻再亲自去北面就不合适了。
李霖叹了口气,有些颓唐地在李彻身旁席地而坐。
“老六你说,父皇身体向来结实,怎么突然就病重不起了呢?”
李彻摇了摇头,不置可否。
什么身体向来结实,只是假象罢了。
庆帝身为开国皇帝早年时期南征北讨,身上不知落了多少明伤暗创。
等到继位后,他又是一个勤政的,每日都要努力到深夜,堪称卷王中的卷王。
就这么透支身体,能坚持到现在这个岁数,已经算是他天赋异禀了。
李彻甚至怀疑,庆帝的身体早就出了问题,只是这两年一直在强撑着。
从庆帝这几年的行为就能看出,他明显有些急于求成了。
或许正是如此,才让那些人钻了空子。
李彻对庆帝暴病有心理准备,甚至对庆帝驾崩后,会引来各种变动都有所准备。
真正让他措手不及的是,庆帝如今竟然连皇宫都控制不了了。
李霖急促问道:“我们该怎么办,要立刻动身入京吗?”
相比于李霖,李彻更快冷静了下来。
他立刻摇头拒绝:“不行!如今帝都情况未明,你我一头撞进去,怕是会撞个粉身碎骨。”
天知道如今帝都是什么情况,那些人连皇宫都能控制住,万一帝都三大营也倒戈了怎么办?
自己无诏进京,便是狼入虎口,怕是不等到玄武门,就被人砍成了臊子。
李霖也反应了过来,脸上闪过一丝狠厉:“那就召集兵马入关,杀到帝都城下,探探虚实!”
李彻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向他:“那不是造反吗?”
庆帝还没死呢,自己就带兵入关......
大义完全不在自己这边,便是朱纯为首的开国武勋都不会支持自己。
在这片土地上混,最重要的就是师出有名。
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担心君父,故而兴兵攻打城池,只为了回去看庆帝一眼吧?
李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:“这也不行,那也不行,为之奈何?!”
“冷静,莫要被情绪影响你的判断。”李彻开口提醒道,“为今之计,当以情报为先。”
“我立刻派遣各处守夜人入京,全力搜查情报,必要之时可以渗透入皇宫探查。”
“若是能与父皇取得联系,再好不过,若是不能......”
李霖追问道:“怎么样?”
李彻眼中闪过寒芒:“那些人做了这么大的事,肯定会有下一步动作,等着便是。”
“若是敌人已经拔剑,我自当亮剑还击!”
。。。。。。
庆帝寝宫,长生殿。
朱红宫门紧闭,往日里恭敬侍立的太监宫女一个不见,只有数十名身着玄甲、腰佩长刀的侍卫如铁塔般分列两侧。
这群侍卫面色冷硬,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,不像是天子禁军,倒像是狱卒。
黄瑾急匆匆赶来,额角还带着细汗。
见到这一幕,他不由得瞳孔猛缩,
刚刚走上前,两柄交叉的长刀瞬间挡在他面前,冰冷的刀锋几乎贴到他鼻尖。
“放肆!”黄瑾又惊又怒,尖利的嗓音更加刺耳,“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!是咱家!咱家要进去伺候陛下!”
为首的侍卫面无表情:“黄公公,陛下有令,任何人一律不见。”
“放屁!”黄瑾气得浑身发抖,“陛下怎么会不见咱家?定是你们这群杀才矫诏!”
“你们好大的狗胆!若是误了陛下的事,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?!”
那侍卫嘴角扯起一丝冰冷的弧度,带着几分讥诮:“是不是矫诏,公公去宣政殿一看便知。”
“丞相大人和诸位尚书、大臣们,此刻也都候在殿内,不得觐见。”
“陛下龙体欠安,需要静养,旨意清楚明白,黄公公若是再胡搅蛮缠,休怪某手中长刀不长眼睛!”
“公公,请回吧。”
黄瑾闻言目眦欲裂。
他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宫门,仿佛要穿透门板看到里面的情形,但却是什么都看不到。
黄瑾知道,硬闯绝无可能。
这些侍卫都是生面孔,根本不是平日里伺候庆帝的人,也不知是从何处调来的,根本不认他这张老脸。
他猛地跺了跺脚,挤出几声哭嚎:“陛下!老奴想见您啊陛下!您睁开眼看看啊!”
尖利的声音在宫苑里回荡,却得不到任何回应。
黄瑾面如死灰,满脸的不可置信。
庆帝这位开国雄主,似乎是真的被这么无声无息就夺了权力。
黄瑾心知在此僵持无用,反而可能引来杀身之祸。
他狠狠瞪了那些侍卫一眼,将他的模样死死刻在心里。
最终一甩拂尘,转身快步离去。
他一路疾行,直奔宣政殿。
路上已经看不到任何熟人,倒是有一队队巡逻的禁军,但却都是生面孔。
黄瑾心中更乱,不由得加快了脚步。
殿外广场上,以左相杜辅臣、右相霍韬为首,六部九卿、各路言官御史,黑压压站了数十位朝廷重臣。
气氛却不同往日等,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。
有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,搓着手来回踱步,不时望向长生殿的方向,满脸忧惧。
有人则面色苍白,眼神躲闪,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。
还有人则站在人群稍远处,抱臂而立,神色看似平静,眼底却藏着难以掩饰的亢奋。
仔细一看,人群大致分为两波。
一类人显然同黄瑾一样,不知道如今的情况,眉宇中满是慌张。
另一类人则不同,好似早早就收到了消息,甚至本就是这场宫变的始作俑者。
黄瑾一出现,那些焦虑不安的官员立刻围了上来,七嘴八舌地问道:
“黄公公!您可来了!陛下究竟如何了?”
“是啊公公,陛下已经月余未朝,我等实在忧心啊!”
“宫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形?为何连我等都不能面圣?”
“今日无论如何,我等都要见到陛下!”
黄瑾被围在中间,看着一张张或真切,或伪装担忧的脸。
心中更加绝望,嘴唇哆嗦着,却不知该如何回答。
他能说什么?
说自己都见不都陛下?
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,身后突然传来内侍独有的拉长腔调的高呼声:
“太子殿下——驾到——”
刹那间,宣政殿前所有的嘈杂声浪戛然而止。
围在黄瑾身边的官员们,则像是被施了定身术。
黄瑾的心,沉到了底。
太子?
那个被囚禁在东宫,连龙椅都离不开的......太子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