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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7章 英雄挽歌(一)

一梦维艰 天朝圥忈 6142 2025-12-15 19:07

  卢斯帝国帝京东部的屏障 —— 拜哈曼要塞,在天明帝国神威榴弹炮的轰鸣中轰然陷落。

   帝国最高统帅、军务大臣老将诺斯德,在战局已定的最后时刻,被副官率领十余名亲兵强行拖离战场。依托亲兵的拼死护卫,他仅率 1500 名残兵从要塞西门突围,一路狼狈奔逃。

   直至抵达距帝京东郊五十里的卫城穆希纳,这支溃军才勉强稳住阵脚。

   念及皇帝撒拉哈的殷切嘱托,以及帝国上下对守住要塞的深切期盼,诺斯德悲愤交加,当即拔剑欲自刎谢罪。万幸属下们反应迅速,死死将他拉住,才阻止了这场悲剧。

   就在诺斯德陷入绝望之际,一则捷报骤然传来,让他重燃斗志 —— 经过多日潜心研制,卢斯帝国军械局成功打造出一种火药驱动的新型武器:火厢车。

   这种武器以车架为基座,上方搭载一个长方形木厢,厢内整齐排布着 54 支火药驱动的箭镞。

   作战时只需点燃引线,满厢箭镞便会被火药推力瞬间发射,射程可达数百步;更具杀伤力的是,箭镞落入敌群后,箭首的药筒会因撞击触发爆炸,能对丈许范围内的敌军造成大面积杀伤。

   事实上,火厢车与天明帝国早年使用的 “一窝蜂” 极为相似。只不过 “一窝蜂” 后来经李患之改良,被安装在人力踩踏的战车上;待到火晶科技广泛应用后,又进一步升级为火晶战车。如今,这类原始的火箭技术早已被天明帝国正规军淘汰。

   但卢斯帝国对此一无所知。对他们而言,火厢车是本国历史上从未有过的 “大杀器”。诺斯德紧握着军械局送来的信函,心中激荡难平:若是这武器能早一步研制成功,拜哈曼要塞或许尚有一线生机。

   好在为时未晚。诺斯德暗下决心,只要抓住战机,巧用火厢车给天明帝国大军予以重创,眼前的不利战局或许就能彻底扭转。值此存亡之际,哪怕只有一线生机,他也绝不会轻言放弃。

   诺斯德的心中已然勾勒出破局之策,诺斯德颤抖着双手拿起笔,匆匆写下一封书信。

   他召来副官,将信函郑重递去:“你快马返回帝京,务必将此信亲手交予首相大人,他自会知晓该如何行事!不得有半分耽搁 —— 我们能否守住穆希纳,能否击退天国人,全靠他了!”

   副官接过沉甸甸的信函,抬眼望向诺斯德苍老却坚毅的面庞,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中,交织着决绝、期盼与孤注一掷的沉重。

   副官深知此信承载着帝国的生死存亡,不敢有丝毫懈怠,对着诺斯德深深行了一礼,咬了咬牙,转身大步离去,马蹄声急促地消失在卫城的街巷尽头。

   目送副官远去,诺斯德又唤来一名随从:“速去将胡赛伊请来!”

   与此同时,卢斯帝国帝京鲁普哈城的皇宫之内,议事厅的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。

   皇帝撒拉哈手持黄金权杖,端坐于鎏金宝座之上,目光如炬地死死盯着下方垂首站立的几位大臣,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,脸色阴暗如铁,一言不发。

   昔日诺斯德带兵离京之际,撒拉哈被天明帝国大军搅得惶惶不安的心,曾一度趋于平静。

   老将的部署清晰周详:北路、东路各有主力军团驰援抵挡,他与皇后更是联名调动了埃尼族的数万大军,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。

   撒拉哈每日只需与皇后萨尼卡拉迪亚娜及御前大臣们静候捷报,可接踵而至的战报,却没有一份能让他展露笑颜,尽数是摧心裂肺的坏消息:

   北路战场,第七军团胡赛伊部惨遭击溃,两个步兵团战损过半,整个军团几乎丧失战斗力,正仓皇向帝京方向撤离;

   第十军团长易卜拉欣战死沙场,军团仅余五千残兵四散逃亡;

   第十五军团在天神谷北麓被击溃,军团长老将巴尔扎尼兵败被俘;

   北部总督麾下大将萨丁纳姆所部一万三千人全军覆没,仅余少量兵力龟缩回北部行省。

   至此,北方各路守军已彻底溃灭,天明帝国北路军一路向南挺进,兵锋直指帝京北路的库姆伊防线。

   东路战场同样遭遇灭顶之灾。

   北部总督杜哈姆鲁尔邓与第三军团的联军,原本与天明帝国陆军第六师僵持于东北部的迪巴奈德要塞,却中了对方 “假退兵” 的诱敌之计,被引入山谷惨遭伏击,损失惨重后纷纷溃逃,迪巴奈德要塞宣告失守;

   第二军团遭天国大军长途穿插诱敌,最终被全歼于阿旺莎山西缘山脚的勒舒卜河岸;就连被寄予厚望的埃尼族援军,也在途中遭遇伏击,战损过半,首领巴特拉无奈之下只得率部撤回族地,闭门不出。

   最致命的打击,莫过于素有 “帝京屏障” 之称的拜哈曼要塞,被天明帝国女皇亲率大军攻破。

   随老将诺斯德出战的第一军团几乎全军覆没,仅余一千五百名残兵跟随诺斯德逃往帝京东郊卫城穆希纳,才堪堪躲过一劫。

   一连串的惨败,早已将皇帝撒拉哈的内心推向崩溃边缘。

   他再也承受不起任何负面消息,一连两日闭门不出,既不视朝,也不召见大臣,只是躲在深宫里,与皇后萨尼卡拉迪亚娜相对无言,满心皆是绝望。

   今日,首相撒卡拉马冒死求见,恳请他前往议事厅出席会议,声称有 “事关扭转战局” 的要事禀报。走投无路的撒拉哈,抱着最后一丝希冀,勉强来到议事厅。

   他目光茫然地看向首相,心中满是焦灼与忐忑,迫切想知道,这位帝国重臣究竟能拿出什么 “转败为胜、起死回生” 的奇策。

   “陛下,军务大臣诺斯德已然觅得击退天国女皇之法!”

   首相撒卡拉马双手捧着那封从穆希纳加急送来的信函,躬身向前,语气恳切而坚定,“只是此刻穆希纳兵力匮乏,诺斯德恳请陛下两件事:其一,将军械局新研制的火厢车火速运往穆希纳;其二,调拨援军星夜驰援,助他稳固防线、实施破敌之计。”

   “这便是你们口中‘扭转战局’的良策?” 撒拉哈眼底残存的最后一丝微光瞬间熄灭,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起的愠怒。

   他蓦然站起身形,鎏金宝座发出刺耳的摩擦声,手中的黄金权杖重重击向地面,“咚” 的一声沉闷脆响,震得议事厅内众人心头一凛。

   “拜哈曼那般固若金汤的雄关,尚且挡不住天明帝国的铁蹄,一个小小的穆希纳卫城,仅凭些许援军便能起死回生?我实在看不出诺斯德的底气何在!”

   撒卡拉马似早已预料到皇帝的暴怒,脊背依旧挺直,只是脸色微微泛白,转瞬便恢复镇定。

   他缓缓抬起头,目光沉稳地迎上撒拉哈的怒火:“陛下,诺斯德的全盘计划已详书于信中,臣早年曾从军戍边,依臣之经验判断,此计虽险,却切实可行。”

   说到此处,他语气一顿,似在斟酌措辞,又像是作出了艰难抉择,闭目沉吟片刻才继续道,“只是…… 此计需要莫大的牺牲,但为了帝国存续,这笔代价值得付出。”

   “关键在于‘一击制胜’的核心战力。” 撒卡拉马深吸一口气,字字铿锵,“诺斯德恳请陛下,调拨京城禁卫军直属骑兵军团 —— 这支帝国最精锐的骑兵,将是此次决战的决胜之力!望陛下恩准!”

   “陛下万万不可!” 话音未落,国师伊万德已快步上前,袍袖翻飞间难掩焦灼,“禁卫军乃帝京最后的屏障,直属骑兵更是其中翘楚!若将他们调往穆希纳,一旦战局失利,天明大军便可长驱直入,帝京危在旦夕啊!”

   “陛下,国师所言极是!” 内政大臣哈米尔萨勒曼紧随其后,面色涨红,尖声附和,“诺斯德调度失当、临阵失措,才致使各路军团接连惨败,如今却要动用陛下的亲卫禁旅!一旦禁卫军有失,陛下的安危、帝都的安稳,又有何人能保障?此事断不可行!”

   议事厅内的空气瞬间凝固,支持与反对的声音针锋相对,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鎏金宝座上的撒拉哈身上,等待着他的最终决断。

   “哼哼 ——” 撒拉哈突然发出一声冷笑,眼底的愠怒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悸的阴狠.

   那双原本布满焦躁的眸子,此刻像淬了毒的刀锋,死死盯住首相撒卡拉马,仿佛要将他从皮肉到骨髓都凌迟殆尽。“我看诺斯德要的根本不是什么禁卫军,而是我的皇位吧!”

   他的脸色因极致的猜忌而涨得通红,牙关紧咬,话语从齿缝间挤出来,带着刺骨的寒意:“诺斯德向来与你、还有乌拉德那厮交好!前番他当众詈骂国师,我念他是三朝老臣,不予追究,还破格命他为全军最高统帅,寄予厚望。

   可他呢?不思报效皇恩,反倒依仗资历肆意妄为,数次驳回我的旨意,口口声声说什么‘前线军情瞬息万变,当临阵决断,请陛下勿要干涉’!”

   撒拉哈手中的黄金权杖被捏得死紧,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出惨白,几乎要将杖身掐断。

   他猛地抬手,直指撒卡拉马,声音陡然拔高,满是质问与怨毒:“如今他一败再败,丧师失地,却还要我将最精锐的禁卫军交给他指挥 —— 其狼子野心,已然昭然若揭!而你,撒卡拉马,却一再为他回护辩解,你的居心,又何在?!”

   “陛下!你…… 你怎能如此污蔑老臣!” 撒卡拉马身形猛地一震,脸色瞬间煞白如纸,难以置信地看着撒拉哈。

   他为卢斯帝国兢兢业业数十载,鞠躬尽瘁,从未有过半分异心,万万没想到,自己一片赤诚,竟换来皇帝如此无端的猜忌,甚至被扣上了 “谋逆” 的罪名!

   他猛地抬头,双目圆睁,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与悲愤,“老臣与诺斯德大人一心为国,绝无半分不臣之心!陛下这般猜忌,寒的是满朝忠良之心啊!”

   一旁的国师伊万德和内政大臣哈米尔萨勒曼,也被撒拉哈这番突如其来的发难惊得措手不及。

   他们本以为皇帝只是反对调拨禁卫军,却没料到,他竟直接将矛头指向 “谋逆”,不仅牵连了首相与军务大臣,连多日未曾出席御前会议的乌拉德亲王也被卷入其中。

   伊万德眼底闪过一丝阴鸷,袍袖下的手指悄然收紧,暗自蹙眉思忖:“不知道陛下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过往旧事,果然只要牵扯到乌拉德亲王,陛下便会瞬间失去理智。这般猜忌成性,帝国危矣……”

   而内政大臣哈米尔萨勒曼,虽脸上血色尽褪,装作一副惊骇不已的模样,心中却早已乐开了花。

   他强压着嘴角的笑意,暗自盘算:“真是天助我也!若能借陛下之手除去撒卡拉马和诺斯德这两个绊脚石,首相之位便近在咫尺,我晋升之路再无阻碍!”

   撒拉哈的阴狠目光在撒卡拉马、伊万德与哈米尔萨勒曼三人脸上缓缓扫过,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。

   议事厅内只剩几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,首相撒卡拉马胸口剧烈起伏,仍未从那番污蔑中缓过神,国师与内政大臣则各怀心思,一时无人敢打破这份凝滞的对峙。

   “撒卡拉马,” 撒拉哈突然开口,语气沉得像块浸了冰的铁,已然没了先前的暴怒,却更添几分决绝,“我念你是三朝老臣,平日也算勤恳,便不与你过多计较。从今日起,你回家养老去吧 —— 首相之位,交由哈米尔接任。”

   话音落下,他缓缓坐回鎏金宝座,发出一阵细碎的摩擦声,目光冷硬地落在撒卡拉马身上,再无半分波澜。

   “这…… 陛下!” 撒卡拉马浑身一震,先前的悲愤瞬间被彻骨的绝望淹没。他嘴唇哆嗦着,眼中布满血丝,还想争辩些什么,却被撒拉哈猛地抬手打断。

   “我不想再听你说任何话。” 撒拉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的狠厉,“即刻回家去,别逼我做出对你不利的事。”

   撒卡拉马僵在原地,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气力,背脊佝偻下来,鬓角的白发在殿内烛火下格外刺眼,整个人竟像是苍老了十岁。

   他沉重地摇了摇头,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,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,一步一挪地走出了议事厅,背影萧索得令人心悸。

   看着他消失在殿门外,哈米尔萨勒曼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意,忙上前躬身行礼,声音甜得发腻:“多谢陛下信任!下臣定当做陛下最忠实的仆人!”

   他偷瞄了一眼皇帝阴沉依旧、双目呆滞的神情,见对方毫无回应,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:“只是…… 诺斯德那边的事,陛下打算如何处置?”

   “哼!” 撒拉哈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,眼底闪过一丝狠辣,“我没即刻下旨将他抓来砍头,已是最大的恩典。”

   他顿了顿,语气愈发冰冷,“你以新首相的名义命他即刻领兵抵御天国大军。若再战败,便让他提头来见!”

   “是!臣遵旨!” 哈米尔连忙应声,谄媚的声音在空旷的议事厅里回荡,给这场剑拔弩张的御前会议画上了一个仓促的句号。但所有人都清楚,这场风波,远未结束。

   哈米尔还沉浸在升任首相的狂喜中时,撒卡拉马被罢免的消息已如野火般传遍了帝京鲁普哈城。

   这位为卢斯帝国鞠躬尽瘁四十年的三朝老臣,竟在国家生死存亡之际,因皇帝无端猜忌而被罢官 —— 当罢免的缘由逐渐传开,朝野上下顿时一片哗然。

   撒卡拉马的勤恳、诺斯德的忠诚,向来是满朝文武有目共睹。如今强敌压境、帝国危在旦夕,皇帝不思团结朝臣共渡难关,反倒自断臂膀,怎能不让人寒心?

   撒卡拉马数十年宦海沉浮,门生故吏遍布朝野,就连禁卫军之中,也有不少军官曾受他提携之恩。得知老上司蒙冤被罢,这些人无不义愤填膺,暗中咬牙切齿。

   当晚,帝京军械局戒备森严的库房中,二十辆刚研制成功的火厢车竟被人悄无声息地劫走;

   与此同时,禁卫军骑兵军团一部5000人,未奉任何命令,便卷起旗帜,策马扬鞭冲出本应关闭的城门,直奔东郊卫城穆希纳而去。

   而此刻的撒卡拉马,正独自一人枯坐在家中的厅堂里,目光茫然地落在地面的青砖上。

   当属下匆匆将火厢车被劫、骑兵驰援穆希纳的消息禀报给他时,他死寂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,转瞬便被更深的惨白覆盖。

   他缓缓站起身,抓起一把佩剑,扶着冰冷的廊柱走到阳台之上。夜空如洗,一轮明月皎白如雪,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苍老的面庞上。

   撒卡拉马望着帝京的万家灯火,手中剑光映着月色,一闪而过 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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