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4章 大病初愈
段书瑞一连做了好几个梦。
他只觉得自己快要烧起来了,恍惚之时,脸上多了一只手,冰冰凉凉的,甚是舒服。
久违的宁静包裹住他全身,他彻底放松下来,陷入无边梦境。
不知过了多久,他感觉自己的衣襟被人解开,一个表皮光滑的东西在自己身上游走。
异物划过皮肤,激起一阵酥麻,但并不难受。他很想睁开眼皮,无奈眼皮重若千钧,安神香的味道进入鼻腔,剥夺了他所剩不多的神智。
不知过了多久,他睁开眼来,瞧见一张芙蓉秀脸,眼光中又是怜惜,又是羞怯。
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出现在面前,他有些反应不过来,揉揉眼睛,“我这不会是在做梦吧?”
鱼幼薇被他逗笑了,“你做过这么逼真的梦吗?”
“说到逼真,我现在还印象深刻。”段书瑞皱起眉头,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胸前,“方才我睡得迷迷糊糊的,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身上滚动。”
“民间传闻,将煮熟的鸡蛋剥壳,放在身上滚一圈,滚到整个鸡蛋凉了,再丢掉,这样就可以带走霉运,让身体恢复健康。”
段书瑞掀开被子,看了一眼自己的裤管,又收回目光,似笑非笑地盯着她。
“看什么看,没见过美人吗。”鱼幼薇面上的红云从耳根烧到脖颈,她伸手测了测他的体温,面色稍缓,端起桌上的药碗。
“烧已经退了,但药效需要巩固,所以药还是要照吃。来,把这碗药喝了。”
段书瑞望着药汤默然不语,以往他吃药都是一饮而尽,如今不知出于什么心理,他不想再一饮而尽。
他想尝点甜头,他吃了这么多苦,是时候该苦尽甘来了。
他一改平常冷硬的神色,眸中流露着清澈的祈求,声音还带着些许哑意:“我头疼。”
鱼幼薇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。她嘟囔一句,把人扶起来,再用调羹一勺一勺的喂药。
看着面前这人纤长的睫毛,她的思绪不禁飘向远方。
初秋的深夜,夜风带上刺骨的凛冽。
鱼幼薇从噩梦中惊醒,吓出一身冷汗。
她在床上连打几个滚,难以入睡,索性裹着风氅,来到院子里赏月。
月色溶溶,她望着庭院里的积水,发现只有自己单薄的倒影,内心涌上几分苦涩。
中秋节就要到了。
她去过不少地方,看过四季美景,可她心中最怀念的,还是数年前两人坐在屋檐上,仰头望月、把酒言欢的一幕。
正在她发呆之际,墙外响起一阵慌乱的马蹄声,声音由远及近,踏碎了那轮月光。她仿佛预感到什么,起身向门口奔去。
她耳力过人,听到悠悠铃声传来,知道来人是谁。
大门砰的一声被打开,她被屋外的寒风一激,还没回过神,一股熟悉的气息兜头袭来,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滞了一秒。
视线被一抹黑色占据,她搂住怀里的人,心疼地皱起眉。在斧子的帮助下,她看清了他的样子——一头黑发被汗水润得湿透,裸露在外的皮肤透出淡红色,长眉深深敛着,仿佛正在遭受某种痛苦。
段书瑞紧闭双眼,浓密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,嘴唇干裂,无端透出几分柔弱无依的滋味。
鱼幼薇想也没想,伸手探了他额头的温度,嘴里念叨着:“傻瓜,你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了。”
贴上去的一瞬,她感觉手背像是被一块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,心里揪成一团。
两人贴得极近,她感觉到他怀里揣了什么,伸手一摸,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。
“鱼娘子,这是那僵尸蛊的解药,对了,这是它的用法。”斧子从怀里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,递给她。
鱼幼薇接过纸条,让斧子背着人进屋,把人平躺着放在床上安顿好后,问起这些天发生的事。
听到山上起火,她倒吸一口冷气,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痕迹。
“斧子,辛苦你送他回来。后院有一间打扫好的厢房,你先在这儿住下,早上还有一件事需要拜托你。”
她语气中自带一股威严,神色郑重,很难不让人心悦诚服。
“你拿着他的令牌,去一趟衙门,带上一队衙差去山上看看,兴许能抓到几个活口。”
说到这里,鱼幼薇眯起双眼,神色不善。
她的想法很简单,这些人用心险恶,死了就充当肥料,有活口就押送回来,仔细审问。
斧子一一应下,他刚准备离开,忽然想到什么,硬生生停住脚步。
“鱼娘子,对了,还有一件事……”
从斧子的嘴里听到余文光兄弟俩的事后,她先是惊讶,随后面色凝重,用力咬住下唇。
“这件事交给你来处理,就不必惊动县令大人了,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睡过好觉了。”
“是。”
望着斧子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,她眯起眼,神色变得深沉,低头向穿杨卧房走去,孙神通还守在里面。
她不喜欢段书瑞一直为别人的事忧心,他最擅长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。
在她这里,他的喜怒哀乐才是最重要的。
脸上传来熟悉的触感,鱼幼薇抬起头来,撞上某人询问的眼神。
高烧已退,段书瑞面上的酡红悉数散尽,眉眼间却还是有些病态,灯光一照,无端动人,让人心生怜爱。
难得看到他这般不设防的模样,鱼幼薇内心的作恶欲蠢蠢欲动,她放下药碗,伸手在他左颊拧了一把。
段书瑞被惊到了,直勾勾望着她,目光更呆滞了。
“多依靠一下我吧。如果你什么都自己担着,不愿意和我倾诉的话,我会失落的,明白吗?”
她坐在床边,静静与他对视,目光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幽怨,整个人像极了带刺的蔷薇,冷艳昳丽。
她坐了一会儿,没等到想要的回应,起身准备出去,却被人一把拉住手臂。
“别走,我喜欢你陪着我。”
鱼幼薇顺势坐下,嘴上仍是不依不饶,“英明神武的段大人,也会有害怕的东西?”
直到被人按进怀里,不轻不重地揉了几把,她才收起调侃的嘴脸,说起这些天的近况。
得知穿杨服下解药,恢复如常后,段书瑞这才松了一口气。
让他欣慰的是,在他离开的这段日子,衙门里没出什么乱子。
老天保佑,能让他在去洛阳之前,多过几天安稳的日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