姒柔站在家门前,内心如翻涌的浪潮,七上八下,踌躇不安的情绪如藤蔓般缠绕着她,莫名的伤心在心底悄然蔓延。
张天灵静静站在姒柔身旁,她转头瞧了眼跟在姒柔身后的陈家众人,无奈地长叹一声。
紧接着,她用胳膊轻轻碰了碰陈望,眼神示意他去敲门。
姒家的宅院,一如往昔,时光似乎在这里放缓了脚步。
虽无太大改变,但院子经过重新翻新,仍然焕发着别样的生机。
院中的树木愈发粗壮高大,像是忠诚的卫士,见证着岁月的流转。
周围的墙壁刚刷过,洁白如新,恍惚间,姒柔仿佛回到了二十六年前出嫁的那天。
她缓缓踏进家门,记忆的闸门瞬间打开,往昔的岁月在眼前浮现。
她又变回了那个尚未嫁人的姑娘,沿着熟悉的记忆路径向内走去。
起初,姒柔的步伐风风火火,可越往里走,步子越发踌躇不安,变得细碎起来。
张天灵一步的距离,姒柔得走上两三步,甚至还不时地呆立原地,沉浸在回忆之中。
终于,他们来到了正厅。
映入眼帘的是一排精美的木雕,木雕栩栩如生地刻画着姒家全家中秋团聚的场景。
每一个人物的神态、动作都细致入微,仿佛将那一刻的温馨永远定格。
前厅里,万年青依旧翠绿盎然,生机勃勃,宛如这片宅院里永不褪色的希望。
绕过万年青,众人走进堂屋。
堂屋里,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太太正呆呆地站着,她望着面前的人,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,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。
这位老太太,便是姒柔的亲生母亲——当朝唯一一个冠以本家姓氏的老太君,林老太君。
在那个女子初嫁从夫、在家从父、夫死从子的时代,女子一辈子大多都冠以夫家姓氏。
而林老太君却极为特殊,她曾获先皇亲自赐封,在整个景国,以本家姓氏在前被称呼的,唯有她一人。
年轻的时候,林老太君随父出征,与太后并肩作战,多么英姿飒爽。
后来嫁到姒家,虽未再上战场,但在粮草围困的关键时刻,她毅然拿出全部身家换成粮草,解了前线军士的燃眉之急,让他们能够继续奋勇杀敌。
姒家儿郎各个骁勇善战,宛如人中龙凤,当年皆随军出征,就连姒家女郎们,也巾帼不让须眉。
林老太君往日意气风发,即便老了,依旧备受敬重,只是心中始终放心不下远在京城的女儿姒柔。
“娘,女儿不孝,如今才归。”姒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,朝着老母亲重重地磕了个头,声音中满是愧疚与思念。
当年,姒柔与陈天佑成婚,远嫁京城,世人皆以为她为了男人不顾家族。
可又有谁知道,姒家功高盖主,若不交出军权,她若不去京城,必将招致皇帝的清算,姒家又怎能在璟国存续下去呢?
“女儿,你受苦了……”林老太君双眼噙满泪水,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。
女儿在京中,已有七年未曾归家。
往日还能借着上京汇报军机的机会去京城与女儿相见,可自从七年前皇帝下旨,姒家无旨不得出楚州,除了姒柔的二哥在外经商,其他人都被强制留在楚州。
兵不成兵,将不成将,就连陈天佑来楚州,都不能随意与姒家军接触。
若不是此次老皇帝病倒,她恐怕也难以见到女儿和陈家众人。
林老太君看着两鬓已生华发的女儿,泪水再次失控,忍不住痛哭起来。
她心疼女儿,不仅老了还要承受儿孙流放之苦,更心疼这么多年来母女分离,这一别,便是十多年。
此刻再看姒柔,曾经娇俏如花的姑娘,脸上虽还细嫩,眼尾却已爬上了斑斑点点和褶皱,皮肤虽依旧光滑,却也难掩岁月的痕迹,不复当年的青春模样。
“娘,我回来了!”母女俩相拥而泣,哭声在堂屋里回荡。
在场众人,无不为之动容,林老太君更是哭得肝肠寸断,嗓音渐渐沙哑。
陈老太君周翠华看着姒柔和亲家母这一幕,心中五味杂陈,面上带着愧疚。
“亲家,都怪我老糊涂了,不中用,这些年竟没能回来看你,还让你受了母女分离的苦。这一切,都是我陈家对不住你们呐!如今,我们全家流放,却还来投奔你,我……我都没脸来见你啊!”周翠华说着,眼中满是愧疚与自责,声音也微微颤抖。
“往日的恩怨过了就过了,我女儿既然嫁到你陈家,那咱们就是一家人。陈家有难,还说什么投奔不投奔的!”林老太君擦了擦眼泪,神色坚定地说道。
自古锦上添花者众,雪中送炭者寡,这一路的流放,也让她更加珍惜这份患难中的情谊。
张天灵静静地站在后面,看着这一大家子痛哭流涕的感人场面。
她心中也是万分感慨,那她呢?
她张天灵的命运呢?
也要受人摆布吗?
直到姒柔拉着她,向林老太君介绍,随后林老太君又送了她一个宝箱,她此时还一脸茫然,仿佛置身梦境一般。
神游天外的张天灵感受到手中的重量,回过神来,不是很明白,她心里直犯嘀咕:“这,她又多了个外祖母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