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牧天看清身前女将军的面容时,心头猛地一沉 —— 那是前任陆军部长洁娜,曾因跟随王储妃希尔发动兵变,而被前首相德玛尔下令逮捕,她突围而去,从此人间蒸发,没想到如今竟统领着王族亲卫,将自己困在威斯特大殿门前的广场上。
夜色里,王族亲卫的甲胄泛着冷光,数百人排成严密的阵列,长矛如林,将他与百名亲兵围得水泄不通;反观自己的护卫,虽个个握紧兵器,却在悬殊兵力下显得单薄,连井上木子手中那柄拉满的长弓,都似难破这密不透风的包围。
“洁娜大人?” 张牧天喉结滚动了一下,不祥的预感如潮水般漫上心头。他虽早有警惕,却只带了随身亲兵,怎料女王夤夜传召竟是陷阱,“你又要作乱不成!?”
洁娜面无表情,抬手按住剑柄:“奉新女王之命,请首相大人留步。”
“新女王!?” 张牧天刚要追问,身后突然传来 “轰隆” 一声巨响 —— 威斯特大殿的正门竟轰然洞开。殿内的灯火冲破夜幕,刺眼的光流倾泻而出,让习惯了夜色的张牧天不由眯起眼睛。紧接着,一众人影从殿内鱼贯走出,脚步声在空旷的广场上格外清晰。
张牧天仰头望去,只见为首之人身着酒红色长裙,裙摆随步伐轻晃,外罩一件雪白的狐裘风衣,风衣领口扫过肩头,袖口处金线织就的荆花图案在灯火下熠熠生辉。
那是一张清秀白皙的脸,秀美的五官本应带着几分柔和,此刻却覆着一层冰寒;一双狭长的眼睛,往日里偶见的娇媚全然褪去,只剩锐利的冷峻,正冷冷地落在他身上。
“伊丽莎白公主!?” 张牧天瞳孔骤缩,语气里满是震惊。他从未将这位平日里不动声色、看似不问政事的公主放在眼里,竟没料到这场夤夜围困,竟是她布下的局。
但他毕竟是历经风浪的天明帝国大使,短暂的慌乱后,迅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。他理了理锦袍下摆,声音冷硬如铁:“伊丽莎白公主殿下,你深夜调动王族亲卫,围困本国首相与天明帝国大使 —— 难道想做出破坏两国邦交、影响费尔德与天明帝国关系的事?”
伊丽莎白缓缓走上前,狐裘风衣的下摆扫过广场的青石板,站在大殿的最后一阶台阶上停下,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:“首相大人不必拿天明帝国施压。”
她的目光扫过被围的亲兵,又落回张牧天脸上,“我在这里,只是想请你行使首相的权力。事出紧急,只能用这‘下策’请大人来此。”
张牧天心头一凛 —— 他瞬间明白,伊丽莎白要的绝非小事,这场围困,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逼他就范。
张牧天看着伊丽莎白冷傲的神情,心头的不安愈发浓烈,他眉头紧锁,语气沉得能滴出水来:“你到底想做什么?伊丽莎白公主,你该清楚 —— 调动亲卫围困天明帝国大使与本国首相,一旦传出去,会给费尔德招来多大的麻烦!” 他刻意加重 “天明帝国” 四字,试图用两国邦交施压,逼对方让步。
可他的质问刚落,一道冷峻的声音便骤然响起,打断了他的话:“首相大人,请你注意言辞!”
张牧天循声望去,只见一名身着深色朝服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,正是王室近臣霍恩斯塔斯。霍恩斯塔斯怒目圆睁,目光如刀,死死盯着张牧天:“你面前的,是费尔德联合王国的新女王 —— 伊丽莎白二世陛下!按王室礼仪,你该行跪拜礼,而非直呼‘公主’!”
“什么?新女王?伊丽莎白二世?” 这几句话如惊雷般炸在张牧天耳边,他瞳孔猛地放大,脸上的镇定瞬间崩塌,连退两步,声音都带上了不易察觉的颤音,“这……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?伊莎贝拉女王呢?她怎么会突然传位?”
他连问三个问题,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—— 白天见伊莎贝拉时还一切如常,怎么一夜之间,王位就换到了这位 “不动声色” 的公主手上?
这时,首席大法官古德利休斯缓步上前,他手持一卷泛黄的《费尔德王室继承法》抄本,银丝般的胡须垂在胸前,神情庄重,声音沉稳有力,自带法律从业者的权威感:“首相阁下,不必惊慌。半个时辰前,伊莎贝拉女王因‘身体抱恙、恐难担国政’,依据《费尔德王室继承法》第七条‘君主自愿传位条款’,正式将王位禅让给伊丽莎白公主殿下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张牧天震惊的脸,继续道:“禅让仪式已在威斯特大殿内完成,在场各位大臣皆可作证。如今伊丽莎白殿下已是法理上的费尔德女王,你称她‘陛下’,合情合理,也合律法。”
张牧天僵在原地,脑子里一片混乱。
他终于明白,这场夤夜围困绝非简单的 “逼宫”,而是伊丽莎白早已布好的局 —— 从伊莎贝拉传位,到召集重臣见证,再到调动亲卫围堵自己,每一步都算得精准。
他先前还想用 “公主” 的身份压制对方,如今却发现,自己面对的,已是手握法理与兵权的新女王。
“你们想让我做什么?”
足足过了数息,张牧天才从王位更迭的震惊中缓过神来。他僵硬的脖颈缓缓转动,目光扫过眼前神色各异的众人 —— 伊丽莎白的冷傲、霍恩斯塔斯的警惕、古德利休斯的庄重,还有周围亲卫们紧绷的神情,最终停在伊丽莎白身上,脸色铁青得几乎能滴出墨来,声音沉得像淬了冰。
伊丽莎白二世看着他阴沉的脸,缓缓抬起右手,掌心托着一张崭新的浆纸。那是天明帝国去年才出口到费尔德的新品,质地轻薄雪白,早已渐渐取代费尔德沿用多年的厚重羊皮纸。
此刻夜风掠过广场,纸张在她白皙的掌心里轻轻晃动,仿佛一面小巧的旗帜,无声嘲笑着张牧天这位 “天明帝国代理人” 的处境。
“这张纸上,是修改宪法的提案。” 伊丽莎白指尖捏着纸的边缘,虚递向张牧天,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他的脸,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反应,“请首相大人与我联名签署。”
张牧天瞳孔微缩,愣了一瞬 —— 他没料到对方绕开 “王位合法性”,直接切入核心诉求。他下意识后退半寸,并未伸手去接,仿佛那轻飘飘的纸张有千钧之重,语气里满是警惕:“修改宪法?女王陛下要修改什么条款?”
“关于国王任免官职,以及首相提名官员需经国王签署方可生效的条款。” 伊丽莎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一字一句说得清晰。
“什么!?这不可能!” 张牧天猛地提高声音,震惊与慌乱瞬间爬满脸庞。他太清楚这一条款的分量 —— 如今费尔德的军政要职多是他安插的天国派亲信,若国王夺回任免权,他苦心经营的政局会顷刻间土崩瓦解。
他强压着心跳,反驳道:“陛下身为女王,该知晓现行法律 —— 修改宪法需议会三分之二以上议员同意,绝非凭一张提案、一句命令,就能让我签这种‘违宪’文件!”
“首相大人,您恐怕忘了一件事。” 不等伊丽莎白开口,首席大法官古德利休斯已向前半步,手中《费尔德王室继承法》抄本轻轻晃动。
他声音沉稳如钟,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,“若国家宣布进入紧急状态,只需议会五名议员联名发起提案,再经国王与首相共同签署,宪法修改提案便可即刻生效 —— 无需等待议会三分之二多数赞成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张牧天骤然僵硬的脸上,补充道:“方才禅让仪式后,伊丽莎白二世女王陛下已经通过‘国家紧急状态’决议,理由是‘他国势力渗透,危及王国主权’。此刻发起修改提案,完全符合法律程序。”
张牧天的脸色瞬间从铁青转为苍白。
他这才明白,伊丽莎白的布局远比他想的更周密 —— 不仅拿下王位,还提前铺垫了 “紧急状态” 的法理依据,连他反驳的余地都被堵得严严实实。
“呵呵,五名议员吗?”
张牧天闻言,仿佛突然抓住了反击的漏洞,紧绷的嘴角骤然勾起一抹冷笑。他抬手轻摆衣袖,动作带着几分故作的从容,眼神里却闪过一丝侥幸的锐利:“女王陛下与古德利大人倒是对法律条文记得清楚,可议会议员散居各处,今晚你们够票吗?”
他顿了顿,刻意拖慢语气,似在享受这片刻的主动权:“依我看,还是等明天女王陛下驾临议会,正式召集议员再议吧 —— 今晚恐怕是凑不齐这五个人,也签不了什么提案。” 话里话外,都透着 “你们准备不足” 的嘲讽,仿佛认定对方只是虚张声势。
“首相大人!不必等到明天,今晚便可即刻发起提案!” 古德利休斯的声音再次响起,沉稳有力,瞬间打破了张牧天的侥幸,“在场的议员,绝对超过法定人数!”
话音未落,古德利休斯向侧方轻轻闪身,同时做出一个 “请看” 的手势。大殿内的灯火顺着他让开的空隙倾泻而出,张牧天眯眼望去,这才惊觉古德利休斯身后竟还站着几人 —— 先前被亲卫与人群挡住,他竟全然没注意到。
迎着光亮仔细看去,那几人的面容渐渐清晰:上议院议长安德鲁杰斯身着深棕朝服,神情肃穆;下议院议长费尔南德斯?哈古斯仍握着那卷烫金文书,目光坚定;还有上议院议员霍恩斯塔斯、约翰霍华德、布雷德马克,下议院议员默克迪尔、杰佛逊、马鲁斯 —— 足足八人,赫然都是议会中举足轻重的人物,远远超过了 “五人提案” 的法定数量。
“这... 你们!”
张牧天脸上的冷笑瞬间僵住,嘴唇嗫嚅着,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。他这才彻底明白,对方早已布好了天罗地网:从王位禅让到紧急状态决议,再到提前召集议员,每一步都算得精准,只等他落入圈套。先前的侥幸与嘲讽荡然无存,只剩被算计的愠怒 —— 他竟因一时大意,一步步走进了伊丽莎白设下的局。
伊丽莎白二世看着张牧天紧绷的侧脸,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—— 那笑意里没有得意的张扬,只有掌控全局的沉稳。
双方的一番“商榷”后—— 张牧天清楚,自己虽有天明帝国大使身份护身,却已被数百亲卫围困,若执意不从,难保不会落得 “阻碍王室履职” 的罪名;
而伊丽莎白也顾忌天明帝国的庞大实力,不愿彻底撕破脸。最终,张牧天脸色铁青地接过羽毛笔,与伊丽莎白共同在修改宪法的决议上签下名字。
决议既签,伊丽莎白二世当即行使新获的人事任免权:先是罢免了张牧天安插的天国派亲信 —— 现任陆军部长约翰乔森与海军部长张伯伦迪;随即任命修蒂尔为陆军部长、兰斯盖特为海军部长,稳固军方控制权;又任命强硬派代表杰弗里特为内政部长、杰弗里汉斯为司法部长,强化国内治理;召回前任首相德玛尔担任外交大臣,借其声望平衡外交格局。
尤为关键的是,她赦免了曾因兵变被罢职的洁娜,任命其为联合作战部长,赋予战时军队调动与指挥权,既拉拢了军方旧势力,又制衡了新任命的军部首长;更将亲信莉娜?安杰斯特提拔为首席部长 —— 作为首相佐官,莉娜不仅要协助张牧天统御行政部门、监督内阁,还负责联络议会选举与投票,地位跃居众部长之首,仅次于首相,成为伊丽莎白安插在内阁的 “眼线”。
考量到天明帝国的威慑力,伊丽莎白并未罢免张牧天的首相职务,仍授权他统领内阁、处理日常行政事务;但核心权力已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—— 官员任命权、首相任免权、政府督导权与三军统帅权,皆归王室所有。
与此同时,议会保留立法权与财政审计权,可依宪法独立召开会议,不受女王意志解散;首席大法官古德利休斯执掌最高司法权,统领最高法院,确保司法独立。
一番权力调整与平衡后,伊丽莎白虽未彻底驱逐天明帝国势力,却在费尔德联合王国内构建起 “女王掌核心权力、首相理行政、议会掌立法、司法独立监督” 的制衡格局 —— 费尔德正式迈入二元制君主立宪时代,天明帝国此前的绝对掌控力被打破。
消息传回天明帝国,女皇李患之看到奏报时,眉头瞬间紧锁。她心中最先浮现的,并非对费尔德掌控权的丧失,而是一股强烈的疑虑:从福斯特瑞王国高玉昕事件搅乱局势,到费尔德权力格局突变,短短数月内,天明帝国建立的秩序接连遭遇挑战,这绝非偶然。
“背后定有双看不见的手,在拨弄权力的天秤。” 李患之指尖轻轻敲击御案,眼中掠过一抹冷意,幽幽自语,“必须把这幕后黑手揪出来,否则后患无穷!” 她清楚,若任由这股未知力量继续行动,天明帝国的霸权根基,或将动摇。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