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咚咚咚——”

　　 深夜，宿舍门被敲响，规律沉闷的敲门声在寂夜中犹如催命鼓点。

　　 夏锄禾立刻睁眼，眼中一片清明。

　　 她看向同样全神戒备的黎秋生，心下稍安。

　　 “谁？”夏锄禾高声问。

　　 “我，六儿，有事找你。”

　　 夏锄禾示意黎秋生戒备，做好逃命准备，慢慢走到门口，拉开一条缝。

　　 门缝里露出六儿标志性的话筒：“嗨~”

　　 “我、我捡……你们人类吃的那种熟饭，能给我一点吗？”

　　 “可以啊，你等会。”夏锄禾假装回房间取东西，实际直接从农场拿出熟食、煮鸡蛋之类不用烹饪的食物。

　　 她把食物递给六儿：“你能吃这种吗？”

　　 六儿扭捏着避而不答：“谢啦，我走啦，明天见~”

　　 房门关上，几秒钟后再度被敲响，还是六儿：“我忘了问，人类如果吃的不好，或者吃了奇怪的东西，会掉毛吗？”

　　 夏锄禾自动把“掉毛”翻译成“脱发”，人类营养不良会出现脱发情况。

　　 夏锄禾：“会。”

　　 六儿又问：“还有还有，人类肚子上的窟窿要不要堵住？不堵住会漏气吗？”

　　 夏锄禾嘴角一咧，快速收回，一本正经道：“……会，一定要堵好。尤其是睡觉的时候，不管温度有多高，就算不穿衣服，也要把肚子上的窟窿盖住。”

　　 “哈哈哈……”伸长脖子偷听的黎秋生忍不住捧腹大笑。

　　 六儿跟黎秋生打招呼：“诶，小秋也醒啦？不好意思，吵到你了哦。”

　　 “没事没事，你把衣服掀起来，给我看看肚子，我就原谅你。”黎秋生半是好奇半是玩笑。

　　 “(⊙o⊙)…”

　　 虽然觉得小秋的要求很奇怪，但六儿还是掀开衣服给她看。

　　 白白的平坦腹部，板正一块没有线条感，瞧着有些柔软，但……没有肚脐。

　　 黎秋生龇牙，捂眼：“好啦好啦，原谅你啦！”

　　 听说过没屁眼的人，但还是第一次见没肚脐的人，感觉怪怪的，有点诡异。

　　 “六儿！”夏锄禾突然拉开门，叫住走出一段距离的六儿，“咱们认识好几天了，我忘记问你，你是参与过机械飞升的人类吗？”

　　 六儿粲然一笑：“当然，我曾经也是生物人！我回家有急事哦，明天和你详说。”

　　 黎秋生凑到门口，望着六儿的背影若有所思。

　　 结合下午的分析，她提出一个猜测：“六儿是不是，捡到了人类？”

　　 夏锄禾笑道：“或许，说不定捡的是个小孩。”

　　 还是脱发的那种……

　　 现在回想起来，六儿捡到的大概率是因为生病而脱发的孩童，那一家三口中的孩子正好符合。

　　 夏锄禾掏出公司发的耳麦和联络器：“一问便知。”

　　 “诶，你怎么把工作用的东西带回来了？”

　　 “公司是我家，公司的东西就是我家的东西喽！”

　　 黎秋生赞同：“有道理！”

　　 夏锄禾找到求助公民的号码，拨过去。

　　 黎秋生瞥了眼时间，凌晨三点。她的耳朵紧紧贴在耳麦外侧，小声嘀咕：“大半夜的，有人接吗？”

　　 “别忘了，对面是机器人。”

　　 夏锄禾话音刚落，对面接通电话：“你好，你晚上也工作吗？你们公司似乎违反了劳动法。”

　　 “抱歉打扰了，我们公司是轮值，而且不是工作上的事，我有些私事想问您。”

　　 “我在私事上不想和你有交集。”对方说着，急忙挂掉电话。

　　 夏锄禾和黎秋生齐齐无语。

　　 被六儿的意外来访和机械公民的冷漠回应一搅和，二人失了睡意。

　　 黎秋生想起夏锄禾和六儿最后的对话，忍不住怀疑：“她真的是人类吗？她怎么可能是人类呢？”

　　 人类怎么可能会把肚脐眼当成窟窿？？？

　　 “睡吧，明天见到她，自然就知道了。”

　　 黎秋生没睡着，但天很快亮了，时间来到上午八点。

　　 五个小时，仿佛眼一闭一睁就过去了。

　　 入职第四天。

　　 向来早来的六儿，今天踩点进办公室。

　　 夏锄禾正要问六儿当人的那些年，电话响了。

　　 耳机外侧红光闪烁，主管在办公室巡查。

　　 夏锄禾叹气，认命地接起电话。

　　 来电人是昨天的求助人，也是半夜挂掉电话的那位。

　　 “您好，这里是公民接口，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？”

　　 “您好，你想到办法阻止我朋友自杀了吗？她的情况似乎恶化了。昨晚，她的伴侣身体状况突然恶化，在她照顾伴侣的时间里，孩子从医院跑丢了。今早她去找孩子的时候，她的伴侣用藏起的刀片划烂脖子，人救不回来了。”

　　 夏锄禾：“好的，所以你朋友现在还想自杀吗？”

　　 求助人顿了下，似乎被问懵了：“不、不想了，她现在想找到她的孩子，请帮忙寻找她的孩子。”

　　 “好的。”

　　 任务更新。

　　 夏锄禾挂掉电话，没找其他官方部门，反而问起六儿的过往。

　　 六儿思考了一会，才说：“我应该是第一批机械人，出厂时间大概在八十多年前，意识转移之后，许多小时候的事，我都记不清了。

　　 我小时候，家里没什么物资，家人为了省点物资，就把我丢了。

　　 我记不清当初是怎么活下来的，反正很辛苦，跌跌撞撞过了许多年，好不容易才长大。

　　 长大之后，慢慢就好了。

　　 再后来，就是拼命攒物资喽，攒够了好走在时代前列，参与机械飞升计划。

　　 成为机械人之后，我也是努力工作赚信用币，给自己换配件，嘿嘿，以后我会成为更高级更有用的机械人！”

　　 支着耳朵偷听的黎秋生眉头紧锁，心生同病相怜之感，她也是被丢弃的小孩呀……

　　 但是！

　　 怎么都永生了，还要不停工作？

　　 被工作困在原地，没有自由的永生毫无意义！

　　 夏锄禾没关注这点，反而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：“这两天，我和小秋在外面经常见到一些会开口说话、车辆形状的机械产物，它们也是机械飞升的产物吗？”

　　 六儿做出轻蔑的表情：“它们不过是有自我意识的机械罢了，和我们做过人的没法比。”

　　 历史记载，双生城主要有两种机械人，一种是人类机械飞升产生的，一种是完全由科技打造的。

　　 从六儿的态度看，这两种人之间有非常明显的鄙视链。

　　 六儿聊完过去，轻松地哼着小曲：

　　 “睡吧，宝贝

　　 不怕夜长

　　 梦里有片清水塘

　　 旧齿轮，也轻轻转，

　　 玫瑰开在心上

　　 ……”

　　 过去一起工作的三天，六儿从未哼过歌。

　　 夏锄禾盯着六儿，单刀直入发问：“你昨晚，是不是捡到一个人类小孩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