渊底暗潮与猫影迷踪
层岩巨渊的深处,是连时光都难以流淌的领域。黑暗在这里沉淀了数百年,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,唯有岩壁上零星生长的幽光蕈类吝啬地投下微弱光芒,映照出巨大晶矿嶙峋的轮廓。空气里混杂着矿石的腥气、积水的霉味,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、源自地脉深处的腐朽气息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湿意。
“荧,派蒙?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们。”
烟绯停下脚步,粉发在幽光下显得格外醒目。她脸上写满了真实的惊讶,在这片与世隔绝的深渊中遇见熟人,恍如隔世。
“烟绯!”派蒙惊呼一声,飞得近了点,“你不是应该在璃月港处理法律事务吗?怎么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?”
“说来话长……”烟绯环顾四周,巨大的晶矿与深不见底的矿洞构成天然的压迫感,“层岩巨渊底层原来是这般景象,我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。”
她忽然想起什么,语气急促起来:“对了,能帮我个忙吗?如果有人问起,就说没见过我!”
“哎?什么意思?”派蒙困惑地眨着眼。
荧若有所思:“难道你……”
“不是你们想的那样。”烟绯无奈地笑了笑,唇角带着几分疲惫,“具体情况很复杂。总之,拜托你们了!”
话音未落,她已灵巧地转身,迅速消失在旁边一道狭窄的岩缝中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“喂,烟绯真的走了……”派蒙悬在半空,小手不安地绞在一起,“怎么办呀,我突然有点害怕……你说,她该不会是犯了什么事,才躲到这种地方来吧?”
荧轻轻摇头:“不会的,烟绯是律法咨询师。”
“你别太天真了!”派蒙一副老成的样子,“这个社会复杂得很!万一真有什么事,我们可就成了共犯!唔……到底要不要帮她隐瞒呢……”
看着陷入道德困境的派蒙,荧无奈地叹了口气:“派蒙,你真是又想得太多,又想得太少。”
就在这时,一个洪亮的嗓音打破了沉寂:“喂!那边的!”
“哇啊!有人来了!”派蒙吓得一缩,随即侧耳细听,“等等,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……”
荒泷一斗大步从另一条通道走来,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惊喜:“哈哈哈,居然是你们!来这种地方度假吗?”
“一斗?”荧也感到意外。
“看你们气色不错嘛!本大爷也很好哦!”一斗爽朗的笑声在矿洞中回荡,稍稍驱散了四周的阴森。
派蒙注意到他身后的身影:“你后面那位是……”
戴着面铠的少女从容上前,语气干练而不失礼貌:“你们好,我是荒泷派的久岐忍。”
“差点忘了介绍!”一斗用力拍了拍胸口,自豪地说,“这位可是我们荒泷派最厉害的成员,阿忍!”
“原来也是荒泷派的呀!”派蒙恍然大悟。
“在花见坂混的出息人物,当然要加入我们荒泷派。”一斗说得理所当然,“帮里的事都是阿忍在打理,以后也让她罩着你们好了。”
久岐忍微微颔首:“老大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。很高兴认识二位,荧,派蒙。”
“很上道嘛!”派蒙立刻被这份爽快感染,“那我就叫你阿忍啦!”
荧也点头致意:“很高兴认识你。”
“以后请多关照。”阿忍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度,“不过我预感……可能很快就要麻烦二位了。”
派蒙的注意力却还停留在刚才的话题上,她飞近一斗,压低声音:“不过一斗,你刚才说帮里的事都是阿忍在打理?那其实她才是老大吧?”
“派蒙,你这说的什么话!”一斗双手叉腰,气势十足,“老大当然是我!天上地下花见坂,荒泷派从来只有一个老大!”
“我懂了,”派蒙对着荧摊手,“就是没用的老大和能干的部下嘛……”
“喂!”一斗气结,但很快大度地摆摆手,“算了,以你的小脑瓜想不明白也正常。言归正传,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粉色的……律什么师来着?反正就是个懂得很多的小姑娘,戴着顶奇怪的帽子。”
“咿!”派蒙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,眼神开始飘忽。
久岐忍冷静地补充:“是一位来自璃月的律法咨询师,名叫烟绯。我想二位应该认识。”
“没、没见过!”派蒙猛地摇头,声音不自觉地拔高,“根本不认识!”
荧无奈地扶额:“派蒙……”
荒泷一斗摸着下巴,一脸了然:“嗯,看来你们见过她。”
“我什么都没说!”派蒙急得在空中跺脚,“你别乱猜!”
“紧张了。”一斗得意地笑起来,“看来是被我说中了。”
久岐忍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派蒙身上:“人在撒谎时会不自觉地眼神游移呢,派蒙。”她顿了顿,语气缓和了些,“不过请别担心,我们没有任何恶意。”
“你们认识烟绯?”派蒙稍稍松了口气。
“当然认识。”一斗用力点头,语气罕见地郑重,“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。”
“什么救命恩人?”派蒙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,随即又意识到更重要的疑问,“等等,你们怎么会出现在层岩巨渊啊!”
***
与此同时,在另一条通往深渊裂隙的狭窄栈道上。
一道银灰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掠过岩壁,朝着烟绯消失的方向潜行。那是一只毛色华美的布偶猫,异色瞳在昏暗中闪烁着警觉的光芒。
化作猫形的林涣屏息凝神,每一步都轻巧得如同踏在云端。她既不愿以真身直面那些即将被揭开的过往,又无法坐视烟绯独自深入险境。唯有维持这个形态,才能在她自以为安全的距离外,进行一场沉默的守望。
就在她即将钻入岩缝的刹那,一道青黑色的身影如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在她面前。
魈垂眸看着骤然止步的猫儿,金色的眼瞳里无波无澜,唯有洞悉一切的沉寂。
涣涣猫仰起头,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声,带着警告与不满。
魈并未俯身,只是静静立在那里,仿佛自古便存在的石像。他的声音低沉,却清晰地穿透了矿井深处的嗡鸣:
“既是不放心,何不光明正大随行?”
这句话如同精准的钥匙,瞬间撬开了她精心维持的伪装。小小的身躯僵硬了一瞬,异色瞳中的焦灼被猝不及防的慌乱取代。他看穿了她,看穿了她所有用“暗中保护”粉饰的逃避。
就在这时——
“咦?涣涣姐?还有……魈上仙?”
烟绯的声音从岩缝中传来。她显然是被动静吸引去而复返,此刻正探出半个身子,看看拦路的魈,又看看地上那只再熟悉不过、此刻却显得无措的布偶猫,脸上写满了困惑。
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无所遁形。
涣涣猫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住了。在烟绯纯然疑惑的注视下,在那份“被当场抓获”的窘迫中,继续维持猫形态显得如此幼稚且不合时宜。
一道柔和的青光流转,如同水波荡漾。
蹲在原地的不再是猫儿,而是恢复了人形的林涣。她依旧保持着半蹲的姿势,青衫委地,长发垂落,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未及褪去的薄红。
她缓缓起身,甚至没先去看烟绯,而是第一时间侧过头,视线精准地锁定身旁那道青黑色的身影。
那双平日里总是含着温润笑意的眼眸,此刻却像是凝起了霜雪,带着显而易见的愠恼,狠狠瞪了魈一眼。
那眼神里翻涌着太多情绪:有对他多管闲事的埋怨,有被他一句话逼到台前的羞恼,更有一种长久以来小心翼翼维护的东西被骤然打破的狼狈。
魈平静地承接着她的视线,面具下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抿紧,随即默然移开目光,仿佛方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与他无关。
烟绯看着瞬间变了模样的林涣,又看看一旁若无其事的魈,眨了眨眼,聪慧的眸子里闪过几分了然,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:
“那个……涣涣姐,你怎么会在这里?还……变成猫的样子?”
林涣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。转向烟绯时,她已努力扬起往常那般温和的弧度,只是那笑容里还带着几分未散尽的窘迫。
“我有点……”她顿了顿,嗓音还带着刚恢复人形的微哑,“……放心不下你。”
千言万语,最终只凝成这最简单,也最真实的五个字。在这深不见底的层岩巨渊之下,任何华丽的辞藻与精巧的借口,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
昏暗的矿洞里,一时只剩下地下水流滴落的回音,声声叩击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