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后心中思忖一番,对长公主道:“派人先把璇玑送回去。”
长公主应下。
却听王璇玑道:“太后,妾有一言。”
太后看向她,道:“你有何言语?”
只见王璇玑正色道:“当初,妾听家中太后与长辈谈起这门亲事时,心中喜忧参半。喜的是世子乃当世英豪,名扬天下,又是太后亲孙,这般夫婿,乃天下女子梦寐以求。忧的是妾虽出身王氏,却不过蒲柳,自惭形秽,虽得太后青睐,却恐是难攀。如今,既世子不愿,妾心中纵然不舍,却也明白,强求之下,只有一对怨侣。这般结果,不但非世子所愿,亦非妾心中所愿。妾既仰慕世子,便一心盼着世子过得好。若世子过得不好,妾宁愿不要这婚事,请太后明鉴!”
她言语恳切,说罢,在太后面前再度跪下。
长公主在一旁看着,目光闪了闪。
太后轻轻叹息,道:“你如此知情识礼,殊为难得。”而后,她对司马隽冷笑一声,道:“你那样狠心,人家还替你说话,也不知你是哪里来的运气。”
司马隽淡淡道:“是孙儿不孝。”
嘴上这么说着,却一点愧疚的意思也没有。
太后不理他,让王璇玑起身。
“婚姻之义,乃结二姓之好。”她说,“这婚事,我既主张定下了,便不必再改。”
王璇玑脸上露出惊愕之色:“太后……”
“璇玑。”长公主微笑着打断,“还不多谢太后?”
王璇玑不敢多说什么,规规矩矩地叩谢太后。
只有司马隽仍然跪着,但并不谢恩。
太后也不理他,道:“都退下吧,豫章王继妃留下。”
众人皆称是,向太后行礼。
司马隽一脸不服气,还要说话,忽而看到孙微走到面前。
“世子不是还要去见太子么?”孙微轻声道,“切莫然让太子久等了。”
笑容里,目光杀气腾腾,似在警告。
司马隽定定看了她一眼,再度道:“我方才所言,夫人切莫忘了。”
孙微不置可否,司马隽也不好再啰嗦,只得起身而去。
——
众人退去,殿内只剩孙微陪坐在太后旁边。
太后看了她一眼,淡淡地说:“你献来的南珠,很好。太医也说那是上品,服用保养,乃是绝佳。”
孙微忙道:“合太后心意,妾喜不自胜。”
“苍梧那边,都好么?”
“一切都好。”孙微答道,“即便有太常的人操持,世子也事事亲力亲为,不敢怠慢。”
太后颔首,叹一口气:“一转眼,我儿已经离世一年多了。有句话你,于你虽是不好听,却是事实。先王是为了迎娶你才遭遇了那场水患,丢了性命。你当知,你入王府并非享福了,身上还有主母的担子。我倒是没想到,你已经到府上一年多了,阿隽竟不把你当成主母,如此无礼。”
孙微知道,太后见自己,本来就是想搬出她来打头阵,让司马隽答应婚事。
不料司马隽反将一军,当着众人的面,否认她是主母。
别的不说,他无论在谁面前,都是一口一个“夫人”。这在京中早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,都传成笑话了。
也正是因此,倒是给孙微卸了许多担子。譬如这桩婚事。
方才在太后面前,司马隽趁早表了态,把她摘得干干净净的,让太后知道,她说话做不得数,找她也无用。
只不过这一回,孙微不打算承司马隽的情。
因为她也明白,王璇玑才是司马隽那最佳的良配。
司马隽兴许不知道,她正是要插手他的婚事,不让他胡来。
孙微斟酌片刻,笑道:“世子的性情,太后是知晓的。太后是他祖母,他在太后面前也难免总有些小儿心性,脾气上来,不管不顾,更难免罔顾事实。还请太后切莫以此挂心,动怒伤身。”
太后听出了这话里的弦外之音,看着她:“你的意思……”
“世子对妾颇为恭敬,素日里,并无忤逆之事,也并不曾不拿妾当主母。”
太后颇是意外:“哦?”
“世子确实不喜欢这门婚事,方才,他唯恐妾在太后跟前应下,才出此下策。”
太后想了想,神色好转了些。
“他确是多有任性之处。”她说,“我方才还在想着,你若是在王府中连个主母也当不好,留在建康也是委屈。还不若回寻阳去,大家清静。”
这话里,有些威胁的意思。
孙微仍顺从地笑道:“妾自当尽力替太后排忧解难。”
太后点点头:“我知道阿隽的性子,所以今日才特地单独让你进宫来。罢了,事已至此,也不必多说。便如我方才所言,这婚事成也得成,不成也得成,你身为继妃,万要为阿隽着想。让阿隽和璇玑成亲,是对他好。他年轻气盛,行事冲动。日后,你该好好劝导些才是。”
“妾遵命。”
“还有,今日,你与璇玑也算是认识了。”太后道,“你到京中,素日也没什么认识的人,难免寂寞。她与你年纪相仿,又是个好说话的,正好能做个伴。日后,你二人要多来往才是。我这话,你可明白?”
孙微自是明白。
在太后看来,司马隽不肯答应婚事,自是因为不喜欢王璇玑。若能让他喜欢上王璇玑,这婚事便也就好办了。可王璇玑是个大家闺秀,总不好让她去与司马隽私会。而如果孙微这豫章王继妃出面,那就好办多了。所谓日久生情,让他们多见见面,丧期结束之后,司马隽或许就从了。
“妾明白。”孙微恭维道,“太后处处为世子考虑,用心良苦,实教妾感怀。”
太后叹了口气:“只盼他不负我才是。”
说罢,她看了孙微一眼,又道:“太子前几日还提起,说阿隽在三吴和广州都立了大功,恰好尚书台和中书省有些职缺,待孝期满后,想让他入内朝为官。不过王仆射说,阿隽行事冲动,终究少了历练,难为内朝所用。你也知道,如今内朝之事,都是王仆射做主。阿隽要进去,总该经他首肯。我自是盼着阿隽能有一番作为,他若应了这婚事,与王仆射成了一家人,一切皆顺理成章。可岂料阿隽拒绝得这般干脆。大丈夫志在天下,岂可为眼前所困,你说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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